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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主有令,玄令使駱逸雲一路上需悉心伺候殿主,不可怠慢。
清晨醒來,臨行前門主這道曖昧指令便映入她的大腦。
悉心伺候……如今浮生幾日,是否便已算是如此?
微微一笑,不由得向身旁望去。身旁一位男子正自淺眠,長長的手臂搭於自己腰間,姿態佔有而親暱。
她彎起眼角,向他細細望去。陽光下他面龐清晰而深刻,眼睛輕閉,眉頭微皺,唇角緊緊抿著。他的頭髮硬而長,一根一根擋在眉宇之間,攝人而又憂鬱。那長髮之下,眼角唇邊,四處皆是細碎繚亂的疤痕。
手指不由微微下滑,落於他光裸的肩頭。平滑冰冷的面板,寬厚堅實的肩膀,鐵打般的身子,在這清晨微弱陽光漫射之下竟顯得如此脆弱。那人身上傷痕累累,有細碎的疤痕,猙獰的刀傷,更有些已發白得幾乎看不清痕跡的陳年舊患。逸雲細細看著,心中不由升起淡淡而深遠的痛。知他被人仇視,知他的成長沒有愛,他一直絕望而孤單,雖然那身子站起來高大而堅毅,卻沒有絲毫溫暖。
逸雲的身子又向他懷中縮了縮,抱著他,心中無比安穩平和。昨晚,已是他與她渡過的最後平靜一晚,今日他們即將抵達玉溪山,各自要做的事情,仍是無法改變。
然而身子微微一動,那人便已警覺醒來。厲目忽地一睜,那一瞬間,目中湧上的竟是一股恐懼。
恐懼,怕醒來以後發現所有的幸福與溫暖,只是一場幻夢。
他直直望著她,迷茫的目光仍未回神,但堅實的手臂已將她擁緊,雙臂緊抱,頭靠向她的頸窩——
“逸雲……”他輕輕嘆息,嗓音低茫:“不要離開我。”
“不會……”她同樣抱著他,唇邊含著憂傷而幸福的微笑:“不會離開,不會。”
緊緊地相擁,逸雲在他懷中淡淡地微笑。其實他的身體很暖,因為自己,比他更冷。
體內那流竄的凜凜寒氣始終在點滴蔓延,逐漸令她熟悉,麻木。知道那是九華紫蘿的東西,她的神劍,她的力量,那些東西強加在自己身上,很累,很冷。
需要溫暖,必須擁抱。
他身上散發的是一種沉沉的憂鬱之氣,進進地感受,那氣息非常熟悉,彷彿發自內心,在自己那顆病弱的心臟中瀰漫已久。逸雲深吸一口氣,忽見眼角處閃進一絲淡紫色的微光,垂眼低望,那束溫潤的光芒正是從自己手腕上的紫玉手鐲上散發而來。她微微一愣——這鐲子自小伴她長大,每當她心病發作時便會發出這樣的光芒,那麼說,她的心臟……
她在心中微微搖頭,暗想定不能將這件事令阿峰哥哥察覺——她與他越接近,越親密,心臟中那股壓抑窒悶的感覺就越是濃重,彷彿那是她的剋星。當他們親密擁抱,深情熱吻,相互撫慰,在他進入到她身體的那一刻,她總是會恍恍惚惚看到一把漆黑色的奇異長劍刺入自己胸口,然後便是心房劇烈疼痛,喉頭含著一抹腥甜,似乎就要吐出血來。
那是為了什麼?——相沖相剋,是因為如此麼?
輕輕一嘆。但她不會走,不會再遠離他一分半毫。
正想著,忽聽林間有人遠遠地恭敬而道:“殿主,該啟程了。”
逸雲不由得臉蛋微微一紅,知道那是落玉門的死士,那些人跟著阿峰,可以是瞎子,可以是聾子,即使自己與阿峰哥哥此刻正幕天席地地宿於大地之上毫無遮掩,那些人也永遠不會看到任何不該看的事物。
夏夜溫暖,草木柔軟,愛人的懷抱沉溺而舒適,他們就這樣在林間相擁而眠,已是過了幾日。
這幾日他們的行程已非常緩慢,然而現實終將到來,世上不是隻有他們兩人,需要面對的事仍無法逃避。
韓佑峰整好行裝,已帶著逸雲來到眾人紮營休息之地。落玉門眾弟子早已肅立齊整,只等他一聲令下向前進發。
玉溪山就在眼前,在那裡等待他們的,應是一場木然冷酷的血腥屠殺。
韓佑峰眼望四周,向紫衣弟子道:“那位瑩雪公子呢?”
一人上前躬身道:“稟殿主,那公子昨晚一夜未歸,不知去了哪裡。”
韓佑峰與逸雲皆是一愣,互望一眼,均在想那少爺這幾日已將他們二人奚落了遍,極盡使壞之能事,將二人情事整日掛在嘴邊,笑得幾乎嘴巴上都長了花,怎麼卻忽然走了?
難不成他是見他們二人親密無間而灰心喪志,找其他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