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著的,都是一些下層百姓。
既然是下層百姓,穿著用度自然算不得好。街上往來的百姓,用的都是些布衣,差一點的是麻、葛,好一些的是棉。衣料還算不上新,或多或少都有幾個補丁。補丁多的,重重疊疊,也不知打了多少個。於是走動之間,處處可見一絲rou se。
這樣的情形,在臨安城中的繁華處,是見不到的。
可身在其中,看著這群人,小道士卻覺得,很舒服、很安心。
兩個小男孩追逐著跑了過來,小的一個忽然腳下一絆,摔倒在地,正正摔進一個泥坑裡。他急急爬起,看著一身的泥巴,哇哇大哭。
哭了幾聲,一個男子匆匆走了過來,嘴裡叫著“怎麼啦,怎麼啦”。一看之下,大怒,抓住小孩,不由分說,就是幾巴掌打來。
小孩哭得更厲害。
街上一個女的小跑過來,看到這一幕,開口就罵:“你個死鱉三,你打我崽做什麼?”
男子手一指:“新衣服,他摔了一身泥巴。這不該打?”
女的怒了:“髒了又怎麼,是你洗還是我洗?要你多事。”
她彎下腰,從懷中摸出一粒麥芽糖,遞了過去:“崽崽乖,不哭了,我們吃糖。”
小孩立即破涕為笑,伸手就去接。
男子急忙將他的手開啟:“髒不隆冬的,弄髒了糖。”
男子接過,剝去糖紙,塞入小孩嘴裡,自己的口中,卻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
女的瞪了男子一眼:“哼,下次再打我崽,饒不了你。”
男子嘴裡嘀咕了一句“慈母多敗兒”,訕訕一笑:“我說婆娘,飯煮好了沒?”
女的嗔道:“就知道吃吃吃,跟豬一樣。走啦,回家去啦,飯好啦。”
女子和男子便各牽著孩子的一隻手,也不嫌手髒。一家三口,一起回家去。
小道士再一旁看著,忽然心中有了幾分豔羨。
他心中升起了些感悟:這些普通的百姓,他們過得是清貧,但過得卻平安。只要能活著,他們就頑強地活著,不管過得好或壞,總會過下去,還終將一代代的傳承下去!
但如果這份平安,被生生地打破了嘞?
他們還能得平安嗎?還會有新衣服、麥牙糖、白米飯嗎?
不會的。或許那時,他們不過是遍地的屍骨中,那殘破的一小堆!
那請問,這世上有誰有資格,為了幾十年後的一場浩劫,而將災難,降臨到現在的無數普通百姓身上?
誰有資格,代天下的無數百姓,做出這個決定?
615 我別無選擇
小道士在東平西街走著、看著。
大宋朝的確是歷代以來,最富足的朝代。雖然有不少百姓或許還穿不上好衣服,吃不上白米飯,甚至有些還娶不了妻。但至少他們還有衣蔽體,有食果腹。他們的臉上,或許沒有笑容,但至少他們還能活下去,哪怕活得有諸多不如意。
而如果有一場災難從天而降,所有的一切,在一夜之間,生生被毀去?那天下無數的百姓怎麼辦?
自古以來,逆天行事者,少有成功。即便成功,也必會付出代價。對此隱龍的人也心知肚明。
冒著偌大的風險,付出慘重的代價,去做一件事。這事縱是成功了,比原來的結果也好不上太多。那這事,有做下去的必要嗎?
幾十年後,大宋的百姓是會有一場更大,或者要大的多的劫難。但那一劫,是他們下一代的劫,而不是他們這一代的劫。誰有資格,將未來的痛苦,加諸到現在的人身上?
站在東平西街,小道士閉著眼,感受著四周的笑聲、罵聲、哭聲、鬧聲,他心中,暗暗地下了一個決定。
回到太清院,許若雪嗔道:“好你個死道士,偷偷摸摸地跑了出去,誰也找不著。說,是不是在臨安城的某個角落裡,你金屋藏嬌,藏了個小美人?”
小道士苦笑:“夫人,你懂得。憑你夫君的本事,真要出去偷腥,這等時間哪裡夠?”
許若雪噗嗤一笑,媚眼如絲地說道:“算你說得有道理。說,你偷跑出去做什麼?”
“我不過是出去做了個選擇。”
“哦,你都悶了三天,這才多久,便做了決定。說說,你的選擇是什麼?”
小道士嘆道:“夫人,我還真不信,以你對我的瞭解,你會不知道我的選擇是什麼?”
許若雪點頭,嘆道:“你真的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