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幾聲,便是嚶嚀一聲,一頭軟倒在地。幸喜旁邊的丫環防著,將她扶住,大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娘子悲傷過度,生生暈過去了。”
那管事見狀,捶胸痛道:“哎,西院仙子仙死,東院仙子哭暈,中院寶二爺吐血,這三人啊,這三人啊,哎!”
小道士正行到那美人左近,驚鴻一瞥間,就見這美人:臉若銀盆,眼同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天生別具十分嫵媚、百分風流。正是當得起,仙子之名。
朱雀兒見色心喜,擠了過去,叫道:“莫急莫急,姑奶奶我在此。”
她伸指只在那美人眉間、鼻下一點,伸手再在那瑩潤如白玉的臉上一摸,讚道:“好個膩滑柔嫩的臉!”
丫環們大怒,正待呵斥,那美人再嚶嚀一聲,睜開眼來。丫環們大喜:“娘子醒了,娘子醒了。”於是便簇擁著,這哭哭啼啼的美人離去。
那管事見狀嘆道:“府內突遭噩耗,現在四下紛亂。還請仙長去客房稍事休息,晚點,自有要事相托。”
小道士和朱雀兒便去了客房。
只是尋常客房,佈置卻極是不俗。但見,臨窗長榻上鋪著猩紅洋氈,正面設著大紅金錢蟒靠背。兩邊另設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几。不過是尋常的客房,卻是好大的氣派!
這一等,便是許久。
中午,侍女送上食盒,菜有糟鵝掌鴨信,腿燉肘子,湯有合歡湯,糕點有如意糕。這飯菜當真色香味俱全,小道士自是狼吞虎嚥,被朱雀兒狠狠地鄙視了一頓。
只是對朱雀兒的嘲諷,小道士已能做到,左耳剛進,右耳便出。
吃完飯後,兩人正在下雙陸,寶二爺來訪。
朱雀兒乍一看到這等美男,手中的棋子便落在了桌上。那雙眼,就直直的,呆呆的、粘粘的、綿綿的。
寶二爺正待開口,卻見眼前的小娘子伸出一隻白如雪、瑩如玉的柔荑,將臉上的面紗一拉,露出一張可愛至極、極至可愛的臉。
於是寶二爺的身子便一僵,就痴痴的看著那美人,眼裡臉上,竟是迷醉!
一時,這一男一女,眼中便沒了天、沒了地,只剩了,那越來越近的,一抹絕色!
眼看著,這一男一女就要捱到了,一旁小道士的心裡,忽地一股酸水就冒了出來。他有種強烈的衝動,抽出包裹中的長劍,將這兩人間那粘粘乎乎、纏纏綿綿的糾纏,一劍斬斷。
眼看著,這一男一女就要粘上了。這一粘上了,便似要永不分離了。朱雀兒卻忽然驚醒了過來,她往後一跳,讚道:“好一個美男子!”
那寶二爺也讚道:“好一個美女子!”
朱雀兒再讚道:“醜道士,他可生得比你還要好看。”
寶二爺卻搖頭:“這女兒是水做的骨肉,這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我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可惜這世間我一眼看去,汙濁遍地。唯有這位道長,從裡到外清爽逼人。”
他手指著小道士,笑道:“你那骨肉,定是女媧娘娘補天時,用剩下的五色土做的,於是天然便帶著仙氣。”
朱雀兒就問:“男人都是泥做的,那你嘞?”
寶二爺正色說道:“我也是泥做的,所以才整天整夜地廝混在脂粉堆中,指望著能沾些女兒香。”
朱雀兒指著自己:“那我嘞,我也是水做的?”
寶二爺痴痴地看著她,嘆道:“你便是,集東海之水精,聚天河之水神,凝成的。”
“我以為,這天下的女子,若總計有十分美麗,那我的林妹妹獨佔了三分,我的薛姐姐獨佔了四分,別的女子,共享三分。可如今林妹妹忽然仙去,那十分美麗,我便只能看到四分。”
“我正自心傷,卻沒成想,小娘子忽然出現,於是我眼前的美麗,竟有了九分。”
說到這,他身子忽然一震,嘴裡喃喃地說道:“林妹妹仙去了,林妹妹竟仙去了。”
說了幾遍,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便是大哭。哭聲如杜鵑啼血,便是旁人聽了,也覺肚腸寸斷!
小道士和朱雀兒目瞪口呆,然後齊聲嘆道:“好一個痴人!”
朱雀人見不得美男子傷心,當下摸出香帕,蹲下身來,細細地擦去他臉上的淚。
寶二爺任她作為,只是哭道:“妹妹便坐在我身邊吧,不然我這心裡空空的、疼疼的,可難受的緊。”
朱雀兒便應了,坐了下來。
寶二爺看著她,臉上就有了笑,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