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個人,也不至於蠢到那樣。
屬下離去之後,長隱公子仍在想著沈度的事情。自上次水榭一別,長隱公子便沒再想起他了。
沈度說出“隱皇帝”一詞,分明是引導崇德帝對南風堂下手,而且狠下死手。長隱公子可以預見此後京兆再無“堂口”這兩個字,沈度這麼做,是和成國公府有仇吧?
沈度和成國公府有仇——這又讓他生起了一絲希望,希望他是那個人。
長隱公子讓屬下去壓住宮中訊息,未嘗沒有這一絲希望在其中影響。
像長隱公子這樣平靜的人,都會耽於這滅滅起起的失望希望。可見世間事皆苦,求時甚苦,既然得之,守護亦苦,得而失之,思戀復苦。
人人都不能避免。
如今的顧重庭,正正就有這一種“思戀復苦”。當他再見到縈繞在他心頭十幾年的倩影時,連呼吸都停滯了。
顧重庭在考中進士之前,曾去了江南遊學三年。這一段經歷,他從來不願意多說,就連連氏也不清楚這三年的事。
顧重庭不願意多說,是因為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他內心深處住著一個人,這個人陪著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候,可是最後他卻負了她。
可是,這個他辜負了以為永遠不能再見到的人,此刻卻出現在他面前。
十幾年過去了,風霜早就染在她眉眼間,卻無法掩蓋她的溫柔與婉約,仍是顧重庭熟悉的氣質容度。
“綺羅……你怎麼會在京兆?”顧重庭走前一步,聲音暗啞。多年的愧疚、渴求和愛戀,讓他神色複雜不已。
“綺羅見過顧師兄,我剛搬來京兆,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顧師兄。”比起顧重庭的激動,孫綺羅就平靜多了。
畢竟,在過去這些天,孫綺羅在暗處日日看著顧重庭經過,就算有再多的激動,都消散了。
見到顧重庭,孫綺羅便想起了那個姑娘,這一切,都讓她難以置信。
她的確什麼都不用做,那個姑娘將她嬌養著,就連冬棋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顧,那個姑娘還幫她完成了心願。
所以她才會見到顧重庭,才會出現在他面前。
孫綺羅經歷了那麼多事,知道這個世上不會這樣的好事,但她已經受夠了被趕出客棧的貧寒窘迫,受夠了一個人的孤單無依,就算知道自己必須要為這些富貴嬌養付出代價,她也願意接受。
為了能像樣地活下去,刀口舐蜜而已,有何不可?
錦盒裡那個白瓷小貓碎掉的時候,孫綺羅身上有一些東西也碎掉了,此時她自己尚未發覺。
“你搬來京兆了?那老師他們……”顧重庭訝異過後就這樣問道。
在江南遊學的時候,顧重庭跟著孫綺羅的父親學習,所以孫綺羅才會叫他“顧師兄”。
“家父家母三年多前過世了。我被夫家休棄後,不願再住在那裡,便來了京兆。”孫綺羅淡淡地說道。
正因為淡淡,才會讓人覺得這裡面壓抑著無數傷痛悲苦,只是無從紓解而已。
“我……”顧重庭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既心疼又羞愧。原來師父已經過世了,師妹嫁了人 ,又被夫家休棄了。
原來過去這麼多年來,師妹過得這麼苦……顧重庭覺得自己的心都揪了一下。
“顧師兄,綺羅有急事要走了。若是有緣再見。再說說話吧。”孫綺羅抱歉地笑了笑,帶著冬棋,款款與顧重庭擦身而過。
她身上的幽香竄進顧重庭的鼻端,令他猛地一震。這是當年他們兩個一起調出的蘭花香。
他呆呆愣愣地看著孫綺羅消失在他面前。一時不辨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姑娘。陳大娘傳來訊息,說孫綺羅已經和顧重庭見面,就像姑娘教的那樣。並沒有多留。”水綠向顧琰稟道。
顧琰點點頭,表示已經知道,卻沒有說什麼。
其實今日他們的見面,是顧琰的試探。聽水綠轉述的話,她便知道前世今生有些事情的確是不會變的。
比如顧重庭對孫綺羅的迷戀。前一世,這個孫姨娘受寵到令人難以相信的地方,連氏為此不知道吐了幾口鮮血。
顧琰確定,顧重庭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孫綺羅的,這個世上,失而復得的欣喜能讓人癲狂。
癲狂之人目盲耳聾,顧琰等著他自尋死路那一日到來。
“姑娘,陳大娘還說,醉紅樓的東家託她說聲多謝,還問什麼時候能見到小圈。”水綠如實說著陳三孃的話語。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