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對方許久不說話,黃少平自顧自地又開始工作了。他將紮好的飲料瓶挪到一邊,然後乞求地看著羅飛:“羅警官,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羅飛悵然的思緒被拉回來。
“幫我把屋外的那個大麻袋提進來吧。我又老又殘,幹活越來越不利索了。”
誰也無法拒絕一個可憐人如此的小小請求,羅飛起身向門外走去。
第六章兩分鐘的時差(18)
“袋子旁邊還有很多塑膠瓶,也麻煩你一塊收拾進來。”黃少平補充了一句,看到慕劍雲也想外出幫忙,他又說道,“慕老師,你能不能幫我遞一下那個水杯?”
杯子就在不遠處的桌子上,裡面涼著半杯開水。慕劍雲拿起水杯遞給黃少平。
“謝謝。”黃少平接過水杯,卻一把攥住了慕劍雲的手腕,令後者吃了一驚。
“我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可是那些事情我現在不能說。”黃少平往門口瞟了一眼,嘶啞的聲音壓得很低,“——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
慕劍雲心中怦怦狂跳,很明顯,黃少平竟是在防著羅飛!
黃少平往前欠著身體,醜陋恐怖的面龐幾乎要貼到慕劍雲的臉上,他低聲地囑咐道:“晚上你來找我,千萬不要讓他知道。”
門口響起了腳步聲,羅飛已在向屋內走來。黃少平鬆開手,慕劍雲後退兩步,竭力隱藏住心中的驚愕。
兩三秒鐘之後,羅飛提著大大的編織袋進了屋,他的神色平靜,似乎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
從黃少平家出來之後,羅飛和慕劍雲多少都有些鬱悶。羅飛本覺得抓住黃少平這條線索能深挖出不少東西,慕劍雲則想透過黃少平的證言推翻羅飛關於“時間錯位”的推論,然而兩人各自的目的卻都未能達到。
“現在該怎麼辦?”慕劍雲首先試探羅飛的態度。
“爆炸時間肯定是有問題的。”羅飛仍堅持自己的觀點,“也許還有一個辦法能夠證明。”
“什麼辦法?”
“讓現場的死者來證明。如果我對爆炸時間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麼孟芸就沒有死於那場爆炸,現場的女屍當然也不可能是她。”
“可現在怎麼能知道現場的屍體有沒有問題呢?”慕劍雲無奈地聳了聳肩,“都已經過去十八年了,死者的屍體早已火化,當年也不具備DNA鑑定的技術,不可能有相關資料留下的。”
“我們現在就去法醫中心的資料室。像這樣的案件,由於死者的身份沒有得到明確的判定。那麼在火化的時候,肯定是要製作牙模標本的。”
“那又怎麼樣呢?”慕劍雲還是看不清突破的方向,“據我所知,孟芸和袁志邦生前都沒有留下與牙齒有關的記錄,即使我們拿到了牙模標本,你又怎麼知道那是不是他們的牙齒?”
“我有我的方法。”沉默片刻後,羅飛淡淡地答道。
一個小時之後,羅飛和慕劍雲已經來到了法醫中心的資料室。在請示韓灝並且得到了批准之後,管理員向這兩個“四一八”專案組的成員出示了與那起血案有關的法醫學資料。除了大量的殘屍照片之外,羅飛如願以償地找到了兩名死者的牙齒模型。他先是把兩個牙模都拿了起來,略看之後放下了輪廓粗大的男性牙模,只剩另一個女性牙模在手上細細地端詳。
慕劍雲靜靜地待在一旁,且看他在沒有任何對比資料的情況下,如何去判斷這個牙模是否屬於一個十八年前的故人。
沒過多久羅飛便做出一個令慕劍雲驚訝不已的怪異動作:他將那個牙模舉到了嘴邊,然後將自己的雙唇貼了上去。不僅如此,他甚至還伸出了舌尖,在那兩排細石膏製成的牙齒上輕柔地舔動著。他舔得如此專心,甚至屏住呼吸,閉上了眼睛,似乎要把全身的感觀都集中在舌間那一片小小的區域上。
慕劍雲忽然心中一震:羅飛此刻的動作與表情,竟分明是在接吻!
的確,羅飛正在和一個牙模接吻。他的觸覺和情感已飄回到了多年之前,曾經的花前月下,熟悉的唇齒交織,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永遠無法冷卻,深藏在回憶中的每一個細節再次清晰地浮現出來。
慕劍雲下意識地轉過臉去,迴避了這個場景。許久之後,她聽見了響動——那應該是羅飛把牙模放回了托盤中。
慕劍雲這才把臉轉回,她看到羅飛怔怔地站在自己面前,淚水正如滾珠般顆顆滑落。她的心口間泛起一股複雜的滋味。這幾天的相處,她已經充分領教了羅飛的堅強與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