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係很不一般。
有時,父親教我唱《蘇武牧羊》:“蘇武留胡節不辱。雪地又冰天,窮愁十九年。渴飲雪,飢吞氈,牧羊北海邊。心存漢社稷,旄落猶未還,歷盡難中難,心如鐵石堅……”唱歌時,父親的聲音很悲涼,眼睛總是空洞洞地望著遠處層巒疊嶂的山巒……
我不明白歌詞是什麼意思,只是跟著父親瞎唱,總把“任海枯石爛,大節總不虧”,唱成“大姐吃不少虧”。每當唱這句歌詞時,我就會想起我那漂亮得像電影演員似的大姐。
有時,父親還吟出幾句《釵頭鳳》:“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錯、錯、錯!”我只聽懂了“錯錯錯”,就問父親:“爸你嘟囔啥呢?錯錯錯的,誰錯了?”
父親從不回答我的問話,而是自顧自地說下去,說得最多的是《紅樓夢》裡的那段話:“唉,人這一輩子,就像曹雪芹說的,‘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直到長大以後,我才知道曹雪芹是誰。
夏天,有月亮的夜晚,父親常帶我去瓜地看瓜。
一進瓜地,我就趁著父親不注意用小腳挨個踢瓜,踢下來的就是熟的,踢不下來的就是生瓜蛋子。當然不能讓父親看見,他要看見就該罵我了。
有時,父親坐在瓜地裡,望著大好的月亮,自言自語:“這輩子就在這窮山溝裡拱一輩子土坷垃,擼一輩子鋤槓,這不完了嗎?唉,都怨這個破家……都怨這該死的命啊!”說著,抓起一個西瓜狠狠地摔到地上,嚇得我大氣都不敢出,很怕他把西瓜摔到我身上。
我不明白父親所說的“命”是什麼意思,但我從他一聲聲沉重的嘆息及抱怨聲中,懵懵懂懂地覺得“命”這東西很厲害,它能“管住”父親。而且,我看到父親討厭窮山溝,這給我幼小心靈留下深刻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