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利潤。”
李光頭伸出三根手指:“我上繳三十萬,達不到這個指標我就辭職。”
陶青滿意地點點頭,李光頭捲起縣政府批覆的任命檔案就要往口袋裡塞,陶青指著任命檔案說:“你這是幹什麼?”
李光頭說:“我拿回家。”
陶青搖了搖頭說:“你真是不懂規矩,這檔案是要拿到組織部備案的,你現在是國家幹部了。”
“我是國家幹部了?”李光頭一臉的受寵若驚,他說,“那我更應該拿回家給宋鋼看看了。”
陶青想起了十二年前的宋鋼,一個可憐又可愛的孩子。陶青猶豫了一下,同意李光頭把任命檔案拿回家給宋鋼看一看,但是他要求李光頭下午就把檔案交還回來。李光頭出門的時候給陶青鞠躬,他真誠地說:“謝謝陶局長讓我當廠長。”
陶青拍拍他的肩膀說:“謝什麼,你都先斬後奏了。”
李光頭把“先斬後奏”聽進去了,他嘿嘿地笑,當他走出民政局的院子,“先斬後奏”再從他嘴裡出來時,完全變味了。
李光頭手裡拿著縣政府批覆的任命檔案,路上見到認識的人就把檔案展開來給他們看,得意洋洋地告訴他們,他現在是李廠長了。在橋上遇到童鐵匠時,李光頭拉著他乾脆坐到了橋欄上,擺開架勢講起了自己是怎麼當上福利廠廠長的,他告訴童鐵匠,他早就是實際的福利廠廠長了,他抖動著手裡的任命檔案說:“這張紙只是給個名分。”
“對。”童鐵匠叫了一聲,他說,“好比是結婚證,誰還憋到結婚那天,早睡到一起了,結婚證就是給個名分,這叫合法化。”
“對,就是合法化。”李光頭也叫了起來,他對童鐵匠說,“用陶局長的話說,我是先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人家姑娘只好嫁給我了,這叫先斬後奏。”
李光頭回到家裡時,宋鋼已經做好了午飯,擺好了碗筷坐在桌前等著李光頭。李光頭小人得志地在桌旁坐下來,不屑地看一眼桌上的飯菜,嘴裡嘟噥地說:“堂堂李廠長天天吃這些破菜爛飯……”
宋鋼不知道李光頭是正式的廠長了,他以為李光頭還是那個自封的廠長,他嘿嘿笑了一聲,端起飯碗自己吃了起來。李光頭這時才把那張任命檔案展開來,伸到了宋鋼的眼睛下面,宋鋼嘴裡嚼著飯菜看完了任命檔案,驚喜地從椅子裡跳了起來,宋鋼嗡嗡地叫著,滿嘴的飯菜讓他說不出準確的話來,他一口將飯菜吐到了手掌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大叫起來:
“李光頭,你真的是……”
李光頭鎮定自若地糾正宋鋼的話:“是李廠長。”
“李廠長,你真的是李廠長啦!”
宋鋼興奮地叫著在屋子裡蹦跳,嘴裡一聲聲叫著“李廠長”,捏著飯菜的拳頭對準李光頭的胸膛接連捶打了三拳,拳頭裡的飯菜飛濺出來,飛濺到了李光頭的臉上。李光頭抹著臉上宋鋼嚼過的飯菜,哈哈笑個不停。宋鋼的拳頭還要往他胸膛上捶打,李光頭跳起來躲閃著宋鋼的拳頭。就像宋鋼提著旅行袋從鄉下回來時那樣,兩個人蹦蹦跳跳地在屋子裡嬉笑打鬧,這次是宋鋼追打李光頭,李光頭滿屋子亂跑躲閃著宋鋼的拳頭。他們把椅子凳子全部碰倒在地,把桌子也撞斜了,碗裡飯菜全潑在了桌子上。宋鋼這才收回了自己的拳頭,想起來拳頭裡還沾有剛才吐出來的飯菜,他拿起抹布擦了擦手,將潑在桌子上的飯菜收拾到碗裡,又把倒地的椅子扶起來,然後對著正在笑著喘氣的李光頭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對李光頭說:“李廠長,請吃飯。”
李光頭喘著氣搖著頭說:“我堂堂李廠長要吃三鮮面。”
宋鋼眼睛一亮,揮一下手說:“對,吃三鮮面,慶祝一下。”
宋鋼不屑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拍著李光頭的肩膀走出了屋子,鎖上屋門向前走了幾步後,宋鋼又站住了,他問李光頭三鮮面要多少錢一碗?李光頭說三角五分錢一碗。宋鋼點著頭又走回到了屋門前,貼著屋門解開了褲子,手在內褲裡摸索了一會,摸出來了七角錢,放進上衣口袋後,神氣地向前走去了。宋鋼一邊走,一邊對李光頭說:“你現在是廠長了,我是廠長的哥哥,我不能再當著別人的面去褲襠裡摸錢了,我不能讓我的廠長弟弟丟面子。”
兄弟倆像是凱旋的英雄走在我們劉鎮的大街上,李光頭手裡還捏著那張任命檔案,宋鋼兩次停下來,要求李光頭把任命檔案再給他看一遍,宋鋼站在大街上朗誦似的大聲讀著任命檔案,讀完後由衷地對李光頭說:“我真是太高興了。”
兄弟倆走進了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