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上,確實減輕了農民運送軍糧的沉重勞役負擔。
但是,由於封建剝削制度的種種弱點,所有政治、經濟狀況也必然好景不常,屯田制度之趨於衰落同樣不能避免,今試談其由盛而衰的經過:
自黃巾等農民起義摧垮了腐朽透頂的東漢王朝以後,隨之出現了群雄爭逐的局面。那時,人民固然最遭殃,但豪族地主亦不能照舊過安逸的寄生生活,他們“捐棄居產,流亡藏竄”,有的還“飄泊風波,絕糧茹草”,甚至棄屍路途。戰爭固極殘酷,卻也沙汰了政治上的殘渣餘孽。正因如此,當曹操成為中原霸主之初,政治面貌和社會風氣遠遠勝於衰漢之世,史謂:“人擬壺飧之絜,家象濯纓之操,貴者無穢欲之累,賤者絕奸貨之求,吏絜於上,俗移乎下”。史書如此描述,雖涉誇張,緣當時豪族地主既失去其固有的土地財產,亦不得不折節力行,以求登攀仕進之路,因之政風看好,階級矛盾較前有所緩和,屯田事業亦賴之成功。但,屯田制度,畢竟是戰時應急措施,至三分局面形成,戰爭明顯減少,社會秩序相對安定,原來的地主豪族便利用其重新獲得的權勢地位,侵奪公有田地和勞動力;屯田民亦不願長此忍受強制軍事編制的束縛和日益沉重的賦役剝削。因此,民屯便逐漸走下坡路,如《三國志》卷12《司馬芝傳》載:
先是諸典農各部吏民,末作治生,以要利入。芝奏曰:“王者之治,崇本抑末,務農重谷,《王制》:‘無三年之儲,國非其國也’;《管子·區言》以積穀為急。方今二虜未滅,師旅不息,國家之要,惟在谷帛。武皇帝特開屯田之官,專以農桑為業。建安中,天下倉稟充實,百姓殷足。自黃初以來,聽諸典農治生,各為部下之計,誠非國家大體所宜也。夫王者以四海為家,故《傳》曰:‘百姓不足,君誰與足’!富足之由,在於不失農時,而盡地力。今商旅所求,雖有加倍之顯利,然於一統之計,已有不貲之損,不如墾田,益一畝之收也……臣愚以為不宜復以商事雜亂,專以農桑為務,於國計為便”。
司馬芝以上奏疏透露的情況,對於瞭解曹魏屯田由盛而衰的演變歷程,至關緊要。操時是民屯興旺時期,是時典農官專以農桑為務,生產情況自然較好。可是操死後,曹丕稱帝以來,典農官受當時政治、社會風氣的影響,不安心於農業生產,而紛紛經商求富。《三國志》卷4《高貴鄉公傳》注引《世語》言魏明帝“青龍中,石苞鬻鐵於長安”;《晉書》卷33《石苞傳》又言石苞曾“販鐵於鄴市”,就是典農官令部下販物治生的證據。典農官既心在發財,故抽調屯田吏民去為他們經營商事,從而使留者給行者代事田計,怎能不妨害生產呢?另外,繼曹丕之後登位的曹叡,大建宮室、勞民傷財,也是破壞屯田事業的一大病害。
其時,外有吳、蜀大敵,內興百役,“疾病凶荒,耕稼者寡,饑饉薦臻”,使得吏民皆怨,百姓失業。曹叡死後,在曹爽與司馬懿共執朝政的十年之中,曹爽一派趨於驕奢,何晏等“共分割洛陽、野王典農部桑田數百頃及壞湯沐邑以為產業,承勢竊取官物,因緣求欲州郡”。他們把屯田土地佔為己有,直接威脅了屯田制的存在。司馬懿父子為了圖謀殺爽奪權,在上則籠絡朝臣武將,在下則陰養死士。司馬氏專政後,為了達到其篡魏成晉的目的,公開將屯田客帶租牛一併賞賜公卿以下官吏。《晉書》卷93《王恂傳》載:
魏氏給公卿以下租牛客戶數各有差。自後小人憚役,多樂為之,貴勢之門,動有百數。又太原諸郡,亦以匈奴胡人為田客,多者數千。
以上所云“魏氏”,實乃司馬氏所為,賜給公卿以下以租牛客戶,系司馬氏籠絡朝臣以遂其篡奪野心之一種手法。入晉之後,司馬炎更公開袒護侵佔官田的王公大臣。如尚書令裴秀、尚書山濤、中山王司馬睦及尚書僕射武陔等各侵佔官稻田,經司隸校尉李熹告發,司馬炎雖然表揚了李熹,但對裴秀、山濤等親信大臣並不追究問罪,只懲罰了一下為大臣們侵佔官田服務的騎都尉劉尚和立進縣令劉友,就算了事。
屯田民對於曹魏政府強制他們進行屯田的舉措,一開始就有所抵制。《三國志》卷11《袁渙傳》言:“是時新募民開屯田,民不樂,多逃亡”。經過袁渙向曹操進言,曹操始在一定程度上改強制為自願,情況因之有所扭轉。據《三國志》卷47《吳主傳》載:
初,曹公恐江濱郡縣為權所略,徵令內移。民轉相驚,自廬江、九江、蘄春、廣陵戶十餘萬皆東渡江,江西遂虛,合肥以南,惟有皖城。
以上江淮間十餘萬戶民眾皆驚走吳事,《三國志》卷14《蔣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