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曾經待他極好、望他成材之人,如今不知為何,又一次與眼前這人重迭。
「啥?妳說什麼?」沒聽清楚的一劍笑問了聲。
「沒……」望著對方的笑容,莫秋不由自主地展開眉頭,昨日那些烏煙瘴氣幾乎全被消融,心情也莫名舒緩了開來。
隨著這個人下樓去,凝視對方堅毅挺直的背影,彷佛舅舅活了過來,正走在自己前頭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記憶裡的舅舅總是滿臉鬍渣一身風塵,而這人氣宇軒昂面貌清俊,凝視著,倒讓心裡多出了一種不明滋味。
心悸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有些慌,有些亂。
似乎……不太妙……
莫秋望著一劍背影,露出細細思量的神情。
清早,客棧大堂滿是要啟程趕路的行旅商賈,莫秋隨一劍步下樓時恰巧碰上昨日險被自己所傷的那名大嬸,一劍腳步略頓莫秋便知這人心裡在想什麼,遂在這時走去向那大嬸低聲道歉。
大嬸微微一笑偕著夫婿離開客棧,一劍投了個讚賞的眼神給莫秋,領著莫秋入座。
明明只是為了博取這人好感,好令自己接下來計劃得行而做的道歉,實質上根本了無歉意存在,然而一劍的讚揚卻讓莫秋莫名其妙心情愉悅起來,甚至覺得要讓他再向那大嬸多說幾句歉話也行,只要一劍多幾次這麼看自己。
莫秋原本繃得緊緊的面容舒緩開來,曾經存在眼底的那片冷凝也逐漸散去。
人都到齊後,一劍看著一桌子豐盛到不像早膳的菜餚,楞楞數道:「烤鴨、東坡肉、醉雞、饅頭、陽春麵、牛雜湯、炒山菜!老小子你叫這什麼東西,大清早就這麼油膩,誰吃得下!」
「老夫在谷裡頭幾十年就只吃魚,每天每日都是魚,你這小子廚藝爛到驚人,一日三餐就只會烤魚給老夫吃,烤魚烤魚烤魚,唯一不同的只有今日焦一點,明日全都糊,老夫叫這些菜又如何,憋了那麼久,不全補回來怎成!」陸當歸哼哼兩聲,拿了筷子便往一早相中的大雞腿上夾去。
偏偏一劍動作比他快上分毫,那又油又嫩的肥雞腿就這麼從老頭眼前飛了,飛到對面那個小鬼的碗裡。
一劍朝莫秋笑道:「來,多吃一點,妳昨晚都在房裡沒出來,現下肯定是餓了。」
莫秋著實受寵若驚,他看著碗裡的大雞腿,再看看笑容滿面的一劍,心裡頭一陣動盪。
莫秋真是餓了,所以毫不客氣地張嘴往雞腿咬了一大口,滑入嘴裡的鮮美滋味與那人的心意,讓他唇瓣無法自持地微微往上揚起,露出一抹笑。
「你這沒良心的小賊子,胳臂往外彎,我可是你師父,那雞腿是我的,你竟然把它給外人!」老頭憤然拍桌。
「瘋老頭說咋話,俺啥時拜你為師了,俺咋不知道!」一劍刷地回頭。
「老夫含辛茹苦教你武功,你敢否認?若非老夫相助,你這些年功夫那能精進如此之快!」
「含辛茹苦的是俺吧!」說到這一劍就滿腹辛酸。「挑水劈柴洗衣烤魚,鑄劍煉劍還被你當龜孫子耍,幾口墨汁騙了俺那麼多年,俺都沒跟你算帳你還敢開口!」一劍氣得直想拿刀往老頭腦袋上劈去。
被晾在一旁的莫秋插不了嘴,便用起膳來,剛開始他還刻意放慢速度慢慢吃,但到後來筷子出入越來越神速,出手竟只見殘影,以風捲殘雲般的氣勢橫掃過桌上的鮮美菜餚,完全看不出那些雞鴨肉是怎麼消失的!
莫秋一邊分神聽著一劍和老頭的對話,一邊吃著東西,見他們吵起來、交手、忍下歇息片刻、拌嘴、再吵起來、四手互搏、又歇下。
一劍嘴裡一個又一個的俺,那北方腔調令莫秋倍感親切,老頭則是一聲又一聲的呆頭牛,那詞用來形容一劍恰是剛好。
就在他倆吵得不可開交之時,酒足飯飽後心情舒暢的莫秋再也忍不住這兩人逗趣的模樣,笑出聲來。
金玉相擊般錚鏦悅耳的笑聲讓一劍與老頭驀地回過頭來,只見那小姑娘展眼舒眉,神情愉悅含笑看著他們,而後發覺他們都看著她,又立刻收斂笑容。
一劍驚訝地發現莫秋笑時臉上有個小窩窩,正想開口,老頭卻趁機出招偷搧了他的腦袋一下,他怒瞪了老頭一眼,而後兩人才停下手來。
一劍搔了搔頭,窘道:「讓妳看笑話了。」
莫秋臉上平淡無表情,冷然地道:「難得你們倆感情好,尋常人不這麼玩的。」
一劍頓了頓,想了想,才說:「其實妳笑起來好看,左邊臉上還有個小窩窩,應該多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