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髮髻,雪白色長裙,讓人立刻想到不華而貴的天鵝,同時讓所有自命不凡的美女感覺像醜小鴨。她像是直接從名家的畫布上走出來——事實上,她真的是從畫布上走下來,那蘭可以肯定,她就是請柬上司空竹《舞者》的原型。
剛才一定看錯了,那蘭此刻看到的目光,恬淡,友善,如果真的和“冰冷”相關,那也是與生俱來的一點矜持。
莫非這就是司空夫人?老夫少妻,以司空竹的“底氣”,不足為奇。那蘭想請教“閱女無數”的秦淮,古典美女是什麼來歷。但秦淮已經消失了。
她忽然覺得,身邊雖然有一張張真切的臉,一件件真切的衣裙,自己卻像是困在一片大霧之中,甚至,有點像個走失了的孩子,一種對陌生的恐慌,不像劉姥姥進大觀園——劉姥姥可圓通了,一進大觀園就成了榮寧二府的私家笑星——她覺得自己更像劉姥姥的孫子板兒進大觀園,不知所措。
這時候,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躲起來,避免眾多陌生的臉。
那蘭到現在還是沒有明白秦淮帶自己來的目的,難道僅僅是讓布衣女“見世面”的休克療法?她保持著微笑,穿行於西裝禮裙之間,穿出宴會廳,到了廳後的花園,長舒口氣,感覺像是最後一次衝殺下長坂坡的趙子龍。
花園別緻而不矯揉,小橋流水修篁之間,繞著湖面飄來的夏晚風。那蘭對著自己微笑,這就是我今晚的根據地了吧。
打斷愜意感覺的,是兩道目光,熟悉不過的目光。毒的,陰暗的目光,像是從竹叢間盤旋而出的一條蛇,無聲地攻擊。
她知道自己一定看錯了,這是個壁壘森森的“重要場合”,寧雨欣不可能在被邀之列吧……可是,請柬不是我發的,我又怎麼知道?
她沒看錯,她看見一個高挑的黑影,在不遠處的一棵花樹下,稍縱即逝。
那蘭追了上去,黑影繞著花園的九曲小徑疾走,似乎在逃避,又似乎在引領。她執意要追上寧雨欣,質問她的目光。
“你迷路了嗎?”一個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那蘭驚得險些出聲。
她回頭,看見一襲白裙。那位潔白的“舞者”,剛才在拍賣臺前見到的那位古典美女。此刻浴著溶溶月光,舞者更如仙人。那蘭說:“沒有,只是出來透透氣。”她半轉身瞟了一眼,寧雨欣的黑影已經淡入黑暗。
“看來,我不是唯一覺得裡面憋悶的人。”女孩微笑,竟讓那蘭心跳,竟讓她不知該說什麼好。女孩倒沒有讓冷場繼續,淡淡說:“秦淮一定很喜歡你。”
那蘭真希望冷場繼續:“說什麼呢?!”
“你不要誤會,只是個客觀的評價。寧雨欣在秦淮身邊那麼久,他也從來沒帶她到這樣的場合來過。”女孩一副實事求是的樣子。
“寧雨欣……你也認識寧雨欣?”聽到這個名字,那蘭竟忘了為自己申辯。
“好像一大半江京市民都認識寧雨欣了呀。”女孩笑笑,顯然是在說最近小報上的花邊新聞。
那蘭再次轉身看一眼,好像寧雨欣還會在黑暗裡等著她。“說來巧,我剛才看見她了,就在這兒。”
女孩蹙眉,搖頭說:“不可能。她怎麼可能受到邀請?即便來了,又怎麼會進得來?”
“你怎麼知道她沒……”那蘭問出口,立刻覺得後悔。
“我當然知道,”女孩說。“因為請柬名單是我列的。”
“原來你是司空竹的……”
“司空竹是我爸爸。我叫司空晴。”
明白了一些,不明白的更多。大廳裡的酒會,周旋於達人顯貴之間,是她真正的舞臺,但她為什麼要出來和我搭訕?
那蘭自我介紹,又問:“你一定很能幹,你父親也一定很驕傲,請柬上的‘舞者’是你吧?”
“是啊,喜歡嗎?我一直在幫我父母打點集團的事,我不喜歡,又不願做寄生蟲,只好自覺點,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好在,就像你說的,我爸對我一直很縱容,誰讓我是獨女呢。我呢,也不想讓他失望。”
“好羨慕你。”那蘭有些喜歡司空晴了。
“我倒是很羨慕你。”
那蘭忽然覺得兩人之間初生的默契一觸即斷,她隱隱知道司空晴所指,只好說:“你真會開玩笑。”
“我的確很幸運,出生在這樣一個家裡,父母這麼能幹,對我這麼好。”司空晴向那蘭走近了一步,彷彿要告訴她一個深埋在心底的秘密,眼波如水般柔,“但你可能怎麼也不會想到,我父母給了我生命,但秦淮給了我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