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聲的問道:“那後來呢?那個叫盧曉峰的人後來怎麼樣了?”
蕭鬱飛緩緩抬起頭,目光中閃出一起奇怪的神色,彷彿是匯聚了哀傷、痛苦、悲涼、恐懼和譏誚,這一切人類最極端最複雜的情緒。一直過了半晌,才幽幽地道:“他?他已經死了。”
宋湯臣驚訝地“啊”了一聲,又問:“他是怎麼死的?”
蕭鬱飛的面容上再次露出了那種錐心般痛苦扭曲的樣子,說道:“是我殺死他的,所以他現在來報仇了!他不會放過我的!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他說著情緒再次激動起來,竟突然從藤椅上跳了起來。
臉上神色愈加猙獰與恐怖,就好像一頭受傷的野獸那樣,瘋狂的嘶吼著:“是我殺了他!我恨他,他憑什麼將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帶走,我恨他!所有我用啞鈴砸向他的額頭,我用力的砸,用力的砸,然後鮮血就流出來,流在他的臉上!是我殺了他!”
蕭鬱飛不停揮舞著雙手,彷彿盧曉峰正立在他的面前,他瘋狂的衝了過去。
他的手中沒有啞鈴,只能揮舞的著拳頭,向著空氣中不停猛擊,不停猛擊!
宋湯臣也衝了上去,奮力用雙臂將他環抱住,任憑他如何掙扎也絲毫不肯放鬆。畢竟蕭鬱飛遠不如他強壯,掙扎了約莫五分鐘左右,身體終於軟了下來,躬著腰不斷大聲地喘著氣。
宋湯臣慢慢放開雙臂,蕭鬱飛脫力般跌坐在地上,宋湯臣望著他那驚魂未定的雙眸,輕聲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會認為是自己殺死了那個叫盧曉峰的人?”
蕭鬱飛喘著氣,說道:“是我殺了他,是我親手殺了他!”
宋湯臣的眉頭再次皺緊,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殺死他的?”
蕭鬱飛說:“昨天早上,我在夢中用啞鈴把他殺死了。”
“夢中?”宋湯臣疑惑地問了聲。
“是的,就是在夢中!”蕭鬱飛說:“但是我知道那不僅僅是一個夢,那時真實存在的事情,那是真的!”
“那麼你為什麼要殺死他?”宋湯臣繼續問。
蕭鬱飛回答說:“因為他要帶走杜靜言,我絕不允許他這麼做!然後我跟他打籃球,但我輸了,那一刻我的整個世界彷彿都在一瞬間崩塌了,然後我就抓起手邊的啞鈴,將他殺了。”
突然天空中一片雲層飄過來,擋住了太陽的光芒,在這片陰影之中,蕭鬱飛的臉顯得更加陰鷙與詭譎。這張臉彷彿已不是人間所有,而是來自地獄中,來自最深的十八層地獄!
宋湯臣略略沉吟了一下,才徐徐問道:“你在什麼地方殺死了盧曉峰?”
蕭鬱飛說:“是在籃球館,就是他將苗曉白和柳燕都帶走的那做籃球館!”
宋湯臣又問:“那麼盧曉峰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蕭鬱飛回答:“是在四年前。”
宋湯臣嘆息著說道:“那麼這也就是說,你殺死他的事也是發生在四年前?”
這次蕭鬱飛猶豫了一下,他顯然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大約半分鐘之後,才含含糊糊地回答:“應該是這樣的吧。”
宋湯臣突然笑了起來,雖然他笑得並不十分自然,甚至有一些滑稽,但卻依然使蕭鬱飛微微一怔。
人在發愣的一剎那是完全處於無意識狀態的,也就是說這一刻蕭鬱飛的腦中是空白一片。有痛苦恐懼,也沒有甜蜜喜悅,是最接近自然的狀態,只有在這樣的狀態下,人才是最平靜的。
由於是對於蕭鬱飛來說,只有先讓他進入這樣的狀態,才能最清晰最充分地接受和領會外來的訊息。
宋湯臣當然十分明白這一點,趁他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已即刻說道:“那麼你在四年之前就認識了盧曉峰,就已經見過他了?”
蕭鬱飛的眼睛不停眨著,他的思緒顯然已隨著宋湯臣的節奏在運轉。這有些像催眠,但又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催眠,它的功效只是讓情緒難以控制的人變得鎮靜。
他想了很久,想得很認真,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那個時候我不認識他,也沒有見過他。”
宋湯臣繼續說:“既然那個時候你即不認識他,也沒有見過他,那麼自然更不會恨他。那麼你為什麼要殺死他?”
蕭鬱飛又陷入了思考中,他回答不上來,這樣的問題任何人都回答不上來。你根本不認識一個人,甚至沒有見過他,那麼你為什麼要殺死他?
為什麼?誰知道為什麼?誰要是知道為什麼,那麼他就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