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輕撫著杏子的臉頰。“你家小姐一直在尋你。贖你的銀子是她給我的,你家小姐說無論是二百兩、三百兩還是二千兩、三千兩銀子,也一定會尋到你。”
她想到雲羅,柳奶孃被打殺,便是因她揹著雲羅做了壞事。“小姐還會要我?”
石頭道:“小姐要你,我也要你,我們三個相依為命。”溫和的笑,如燦爛明媚的陽光,頓時絢麗了杏子的笑,笑裡有疼愛、有關切,直至若干年後,杏子憶起石頭的笑,想到他說的話,她就覺得,親孃沒了,她成了孤女,可她還有兩個親人:表哥和雲羅。
杏子用衣袖拭去淚水,“表哥帶著我,我乖乖兒的,不哭不鬧。”
石頭心疼她身上有傷,想讓她在客棧裡好好休養。“我今兒要去好些地方,還要收拾早前的鋪子,要是不能在江寧城開鋪子,就得把店鋪轉賣或租賃出去。”
“我跟著表哥,我聽表哥的話。”
見她堅持,石頭點頭。
二人出了客棧,卻見一側停了輛人力車,車伕肩上搭著條汗巾子,正在等候生意。只見那車伕穿著一件齊腰短褂,上面繡著藍底白字的“順風人力車鋪”,順風二字尤其醒目,而“人力車鋪”四字較小。
他招手喊了聲“人力車”,立時那強壯的車伕回過頭來,喊了句“來咧”,石頭道:“到城南桂花巷東街。”
車伕應了聲:“六文錢。”隨後又道,“江寧城的價格,起價三文,從這裡到桂花巷較遠,得六文錢。”
石頭道:“走吧。”拉了杏子坐上人力車。
寧國公府不許他在城內開鋪做生意,還以為人力車鋪沒做起來,不想竟有人了,這邊車鋪子的掌櫃是他的人,他自得去桂花巷瞧個明白。
待他到時,只見掌櫃的正坐在桌案前,面前擺了一個茶壺,不緊不慢地吃著茶,一邊有兩個幫襯的夥計,也坐在案前喝茶吃花生米,一邊的鋪子裡擺了幾張桌案,各有車伕在坐著,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掌櫃的身側站著兩個鄉下來的男子,長得四十多歲,年輕的十七八歲,哈著腰道:“還請安掌櫃幫幫忙,我們父子都是能幹的,嘿嘿……今兒多給我排排班,好歹讓我們多賺幾個銀子。”
掌櫃的朗聲道:“我給你排得多了,別人就得有意見。瞧見了沒有,那幾桌坐著歇氣的,都想多排班……”正想擺擺大掌櫃的款兒,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掌櫃的立時彈跳了起來,笑著迎了過來,喚聲“東家”。
石頭審視了一眼。
眾人將掌櫃的巴結著這年輕、體面的少年,不由得油然起敬,人人都站起身來。
石頭道:“去屋裡說。”
原來,石頭最早開的雜貨鋪,人力車鋪也是準備好的,還沒等一切就緒,他就被寧國公府的惡奴打傷了,還惡人先告狀,害他下了大獄,這一呆就是數日,他一出來便急忙離開了江寧回錢塘休養,人一好就隨蔡勤進了京城,這裡的事便擱下了。
掌櫃的是經牙行介紹的可靠人,算作是聘請來的,二人簽了《僱用契約》這是雲羅給出的主意,雙方規定了條款,石頭可派自己的人不定時抽查賬目,年終除去各種花銷,再給掌櫃一成賺頭。
安掌櫃笑著喚了夥計,奉了茶點。
石頭坐下,安掌櫃又喚了他女人遞來賬目,一臉恭謹地道:“請東家檢視,這是近兩個月的賬本,如今車鋪裡有二十兩人力車,僱了二十八個車伕,子時至寅時亦是有人的,專程讓他們到城中各大青樓候著,東家是知道的,雖是晚上,少不得也有客人。如今,有八輛車是被城中大戶包了的,要接送各家讀書的公子、少爺,在接送點上不接外客……”
安掌櫃最初擔心不能按期開業,可沒過幾日,早前被砸的店鋪就重新開張,一打聽說是東家的靠山很硬,再往細打聽,安掌櫃便打聽不出來了。安掌櫃此刻生怕開罪了石頭,早前最忌在江寧經商,而今竟成了江寧城裡最風光、恣意的。
安掌櫃的娘子奉了這兩月的賺頭,是一大匣子的銀元寶,大的有五十兩,小的有一兩,“請東家清點,看看這些可合適。”
石頭道了聲:“取算盤!”當即撩袍一坐,熟稔地撥弄算盤,噼噼啪啪一陣,“不錯,沒想江寧竟比錢塘的生意還好些,兩個月賺了一百八十兩又六百六十文錢。照著約定,安掌櫃的可得十八兩又六十六文。”又撥了一下算盤,只一眼,對杏子道:“點銀子。”
杏子微愣,很快站在一邊,拿著銀子手微微輕顫,索性將銀子、文錢倒在桌上,然後一枚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