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的身影,一轉彎,就不見了。
“醒醒、醒醒!”質子搖著我的肩把我從美女的背影中喊醒來,“丫頭,我們贏了,給個面子,笑一笑撒。”
我扯扯嘴角,算是笑過——誰剛大哭一場,轉眼就能笑啊,質子真是個混蛋——我說:“公子,我先前聽你說,要是她贏了,我就到長安君府上做奴婢,如果你贏了……喂,咱們有什麼好處啊?”
“如果我贏了,長安君就要答應將朱姬送給我。”
“送給你?”我下巴都掉了,“又多一張嘴吃飯,你養得起嗎?”
長安君瞠目結舌,嬴風只搖一搖頭:“丫頭,你沒救了。”
到長安君府上蹭過飯,打道回府的時候,嬴風問長安君要回了秦箏,我這才想起,本來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也是這具箏,結果倒把它給忘了。
但是覷著質子的神色,倒是不很在意的樣子,我和質子坐在車上,沒事就撥弄撥弄那僅有的一根弦,質子問我在想什麼,我說:“我在想,你為啥把弦都弄斷呢?好好的一張箏……可惜的。”
他撫著我的發說:“不以獨弦,顯不出我的本事。”
“你的本事?”
質子乾笑一聲:“你不懂……不懂有不懂的好處。”
是這樣嗎?
我拎著箏翻過來倒過去地看,箏板被磨得非常光滑,也許是日日都有人彈奏的緣故。在落入呂不韋手中之前,它應該陪了他很長很長的時間吧,不管白天黑夜,弦上跳躍的,是他遠方的家鄉,或者是孤苦無依的歲月……可是有一日,他可以毫不憐惜將箏絲拉斷,為什麼呢?
只是為贏這一場賭注,還是說,他想借這個機會得到一些什麼?
我脫口而出:“公子,你是想回秦國麼?”
質子的身子明顯震了一下,他十分鄭重地對我說:“我的事我不瞞你,可是有些事,你我知道即可,傳出去,傳出去我們都完了。小淘……我輸不起。”
他說他輸不起,我茫然地看著他,在那樣秀麗和無賴的一張面孔背後,這許多年,他的血,還是熱的吧。
所以,還有一直不肯放棄的希望,只要有一線的機會,就死死抓住,如懸崖之上的救命草。
這樣卑微的希望,讓我想起,我極小的時候,渴望與族人靠近,渴望人家對我笑,渴望他們與我說話,渴望爹和娘稱讚我,說我長得美,說我靈力強大……最後希望都成泡影,那時候的失望,我不希望他來承受,也許是因為我有無窮無盡的生命來化解和忘記一些我不願意記得的回憶,而他只有這一世。
我於是低聲回答他:“我知道。”
門楣(1)
三日後的一個下午,我在宅子裡烤雞,話說,這隻雞可是我好不容易偷回來的,澆了油,那叫芳香四溢啊,質子和嬴風蹲在火邊上,眼巴巴地瞧著我,我嘿嘿一笑,十個爪子抓住雞,刺啦一下扯成三塊,我們仨平分,正吃得快活,忽然前庭傳來一陣敲門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再看看油汪汪的手,質子長嘆一聲:“我去吧。”
到底是王孫出身,這傢伙上下看起來比我和嬴風乾淨多了——呃,來人間不過幾日,我好像忘記我也是堂堂東海大公主了,可是堂堂東海大公主就這麼副德性,這公主的名號又有什麼了不起?
質子往前庭去,我和嬴風抓緊時間換過衣裳,一到花廳,只覺眼前一亮,滿室生輝的不是別個,正是彈箏的白衣少女朱姬。
與她同來的是一個胡服男子,看不出年紀,你說他二十歲亦可,說他三十也不算過分,長了一張商人的臉,誰見了都會覺得可親可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大奸商呂不韋。這時候他與質子對坐,問道:“……公子的意思是?”
質子笑道:“我希望能光大您的門楣。”
呂不韋長眉一掀,道:“公子客居邯鄲,也有十餘年了吧?若公子能回咸陽去,又或者夏姬得寵,也許在下能夠相信公子的話。”
質子朗聲大笑三聲。
呂不韋不由奇道:“公子笑什麼?”
“我笑呂公早有此意,卻非要我親口說出來。”質子斂了笑容,冷冷道:“我不過是秦國諸多王孫中的一個,我父安國君雖然名為太子,實則不受寵,天下皆知,但是我的母親是誰,若是呂公沒有這個心,又豈能一口說中?”
他說話時候這樣冷而鋒銳的口氣,卻是我從未聽過,這也許是我沒有見過的另外一面,又或者,是一個王孫貴族骨髓裡就擁有的氣質?
呂不韋驚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