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這裡幹什麼?”楊堅掐著男人的肩膀輕而易舉地把他丟到一邊,他毫不掩飾目光中的厭惡,英俊的五官陰沉得宛如夏季暴雨前夕的天色:“你當初怎麼答應我的?”
男人嚇了一跳,迅速轉過身來瞪著楊堅:“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身高和楊堅相仿,卻因為酒精和歲月佝僂許多,那張有著和楊堅十分相似五官的臉削瘦得驚人,眼裡佈滿血絲,臉色十分蒼白,好像別人在他耳邊大叫一聲他就會立刻暈過去似的。
“我在哪裡還輪不到你管。”楊堅語氣冷漠:“現在需要解釋的人是你。”
男人嘴唇顫抖幾下,忽然伸手重重推了他一把,大聲喊道:“我解釋什麼,你有什麼資格要我給你解釋,你可別忘了,我是你——”
“如果你不是我爸,我早就把你從樓梯上扔下去了。”楊堅面無表情地截斷他的話:“當初我替你還債的時候你親口發誓不會再來找她們的麻煩,你忘了?”
08。
楊堅起身時沒能把煙叼穩,燃了一半的香菸落在地上,他眉頭緊蹙,用腳尖狠狠把暗紅色的火星碾進泥土裡。
他很煩,因為自己那個根本算不了父親的父親。
楊振庭和楊堅的母親趙琳是高中同班同學,年輕的他用自己英俊的外表和百折不撓的熱情成功俘獲了學習委員趙琳的芳心,為了楊振庭趙琳甚至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兩人的婚禮十分簡陋,婚後不久楊振庭事業失利,丟了工作,也因此染上酗酒賭博的惡習,有時幾日都不見人影,家庭生計全靠趙琳一人維持,就連她產下楊堅,楊振庭甚至都沒有出面。
趙琳幾乎是獨自撫養了楊堅三四年,無法忍受被酒精衝昏頭腦,日日把她辛苦賺來的積蓄往外掏的丈夫,終於向他提出離婚的要求。習慣依賴妻子的楊振庭自然不願答應,與趙琳翻天覆地地吵了幾架後又跪下哭著哀求對方回心轉意,趙琳一時不忍,決定原諒楊振庭。兩人平和共處了幾年,趙琳再度懷孕,楊振庭耐不住寂寞,這次甚至偷偷摸摸地有了外遇,被趙琳發現後無言辯解,竟然一走了之。
楊振庭在楊堅十四歲那年重新出現在他面前,這個人明明四十不到的歲數,卻髮絲斑白臉色蠟黃得像個老頭,欠了一屁股的債,連吃飯的錢都沒有著落。楊振庭就像塊牛皮糖般日夜纏在趙琳身邊牢牢不放,求她念在從前夫妻情份上替自己還債,趙琳不答應,他就讓自己的債主讓他們去糾纏趙琳。楊振庭的債主多半是有點勢力的地頭蛇,催債手段一個比一個陰損,好幾次險些把楊可牽扯進去,楊堅不忍心看母親和妹妹日日被人騷擾,想辦法找到楊振庭和他好好談了一通心,隨後楊振庭答應日後不再騷擾趙琳母女,條件是他的債務由楊堅替他承擔一半。
楊堅本以為還清那些債務就可以徹底和楊振庭撇清關係,不料對方卻咬著父親這個名頭死死不鬆口,血緣關係無法否認,到最後楊堅都數不清自己到底替自己這個名不副實的父親還了多少債。
就在不久前楊振庭又找他幫忙,告訴他自己又欠了六十萬的債,楊堅問對方做了什麼,楊振庭便含含糊糊不肯細說。楊堅也不是任他擺佈的傻子,當然不肯答應楊振庭的要求,楊振庭再次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親兒子賣了出去,前幾次楊堅遇到的人都是楊振庭的債主。
可憐他漂亮溫柔的母親,大好青春全部交付到這樣一個人渣身上,到現在連個清淨日子都過不成。還有即將畢業的楊可,他的妹妹完全繼承了他母親在學習上的天賦,原本他可以順順利利地把楊可供到大學畢業,現在被楊振庭鬧了這麼一出,楊堅還真有點頭大。
楊堅煩躁地摸出煙盒,剛打算再抽一根時,楊振庭到了。
對方步伐緩慢遲疑,每踏出一步就要朝四周環顧,一雙藏在眼皮下的渾濁眼球不停轉動,看起來如同被槍聲嚇破膽的大鳥,只要有人的腳步聲一響他就會撲稜著翅膀逃得無影無蹤。他走到楊堅面前,眼睛盯著對方手裡的煙,喉結滾動兩下,壓著嗓子道:“你怎麼站在這兒,人來……人往的,多不方便。”
“我又沒犯法,幹嘛要躲著別人。”楊堅冷笑一聲,將手裡的煙盒拋了一圈又接住:“老實說吧,你到底是怎麼欠下六十萬的,在你說清楚之前,休想我會幫你還一分錢。”
楊振庭的目光隨著對方手裡的煙盒在空中晃晃悠悠,神色侷促不安:“你管那麼多幹嘛,不都跟你說過,跟人賭大了點,不小心——就輸了……”
楊堅眼睛霎時瞪得溜圓,目光中的怒火熾烈得似乎可以燒著面前楊振庭的眉毛:“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