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垂,月上梢頭,蟬鳴蛙叫,小村人家。
貴人用飯沐浴之後,換了條華美的淡藍長裙,頭髮簡單的盤了斜髻,坐在院子裡跟賀氏緊挨著低聲說話。
李去病去給李雲霄洗澡。曲氏要給李晶晶洗澡,再一次被拒絕了。
這時李老實、李雲青、望蓮滿頭大汗回來了。
貴人藉著月光看到李老實時,輕輕點頭,對妹夫的長相還算滿意。
剛才貴人已聽妹妹說了,妹夫年齡比妹妹小三歲,這是個小女婿。
李雲青在觀裡見過無數貴婦人嬌小姐,還沒有一個氣質風度能超過眼前的貴人,行了個大禮,目光尊敬,朗聲道:“雲青拜見親姨。”
貴人喜道:“這是青郎,已經這麼大了,只比我家業郎大一歲,個子卻是高半個頭去。”
賀氏笑道:“你家業郎還是秀才呢。”
貴人從荷包裡取出一塊通透的白玉佩放在李雲青手裡。李雲青見賀氏點頭,便高興的收下了。
李老實憨憨的笑道:“姐姐。”
貴人應了一聲,問道:“你姐夫比你大七歲。你可是習過武?”
李老實答道:“我十歲開始習武,至今已有十六載。”
賀氏道:“姐姐,你坐了一天馬車,早就困頓了,這也見過他們了,就去歇息吧。”
貴人一直未睡,就是為了等著看妹夫跟大外甥。
李雲青道:“姨,我娘說的是,您快去歇息,養足精神,明個再跟我娘說話。”
貴人徹底放心了,知道李家眼下雖然沒有得到應得的富貴,過上貴族生活,但是李家人都對賀氏很好,賀氏的兒女個個都好,賀氏真的如她自己所說日子過得好。
貴人拉著賀氏的手,道:“你今個得陪著我。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許多年前,姐妹倆一個床上睡覺,一個房間讀書、繡花、彈琴,說說笑笑,從出生起彼此從未妒忌傷害過,親情深似海。
賀氏從未想過,慘忍的老天爺終於放過賀家,讓她跟貴人姐妹團聚,能在這樣的一個安靜的夜晚,再一次同床共枕,說說心裡話。
她眼睛湧出淚珠,惹得貴人鼻子發酸哭了。
李晶晶抱著賀氏的大腿,道:“娘,你還沒有沐浴吧,那快去啊,別不沐浴睡覺夜裡燻著姨哦。”
貴人抹淚道:“我不會嫌你娘。”
賀氏破涕而笑,給曲氏打了招呼,就挽著身上香噴噴的貴人去了客房,把急匆匆趕回來李老實、李雲青都甩在一邊不管了。
夜深人靜,客房裡傳出嚶嚶的哭聲,貴人與賀氏側躺在床,面對面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許多年前冬季的夜晚,在長安陰暗冰冷的牢房,她們分別時的最後一晚,餓著癟癟的肚子,坐在鋪著落有血跡乾草的地上,縮著瘦弱的身子緊緊挨著。
同一牢房十幾個罪官家眷已經先後被官兵帶走,都是送去當官伎或是軍妓。
那些女子都曾是長安城貴族高官的妻女,談吐高雅,精通詩琴書畫,身份尊貴。
有個性烈的女子年齡比她們大三歲,身體已經發育了,被官兵摸了一把胸,當時就烈性的一頭撞死在牆上。
貴人輕聲道:“怡娘,還記得孃的遺言嗎?”
賀氏回想到生母懷著六個月的身孕卻不得不吞毒而亡,淚水潮湧,哽咽道:“一定要活下去,保住賀家血脈。”
“我們都活下來了。”貴人輕嘆一聲,“可是我們怎麼保住賀家血脈。”
客房裡突然靜了下來,姐妹倆都心知肚明。
貴人如今是國公府嫡子的原配正妻,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就算生十個兒女,也不可能有一個隨了她姓賀,何況她身體如此差,再次懷孕生子會要了她的命。
賀氏倒是生了兩男一女,李老實一切聽她的,可是曲氏將子嗣看得很重,肯定不會同意孫子孫女改姓賀,只有等著李炳回來才能開口提此事,最終能不能成,完全要看李炳。
良久,賀氏淚眼幽幽,道:“姐姐,你的身子不太好,明個讓晶娘給你把把脈。”
貴人好奇的問道:“晶娘小小年紀,是如何當了藥師?”
賀氏一說起小女兒,臉上立刻浮現笑容,興奮自豪的從李晶晶一點點大對藥草感興趣說起,一直說到白雲觀道教首席大藥師元洪子代師收下李晶晶做記名弟子。
貴人聽得認真,時而微笑時而讚歎。貴人說起唯一兒子,賀氏也是笑著傾聽。
不知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