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皂隸一邊聽一邊點頭,臉上漸漸露出了沉重之色,末了才點點頭道:“知道了,你且回去,我去稟告大人。”
不消一會兒,在簽押房辦事的陳瑛就從皂隸口中得知,宜興郡主午後和司禮監太監曲永一同去陽寧侯府探望了朱氏。當著那個皂隸的面,他臉色紋絲不動,擺擺手就把人遣退了,又專心致志地伏案疾書辦公。可等到一摞公文全都交給了一旁的書吏帶下去分發督辦,屋子裡再沒有別人,他立時緊緊抓住了把手,又深深呼吸了兩回。
他是有些操之過急了……不過如今人已經病成那個樣子,他得留心,不能讓人抓了把柄。
“大人,大人!”
陳瑛正眯著眼睛思忖,一個皂隸飛快地跑進屋子,單膝跪下,雙手呈上了一個盒子:“內閣有文書到了。”
聞聽是內閣文書,陳瑛不敢怠慢,連忙吩咐呈上來。開啟匣子取出蓋有內閣鮮紅大印的文字,他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立時僵在了那兒。好一會,他才徐徐坐回原位,腦海中卻是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宣府大同的弊案其實並不稀罕,韃虜已經不是百多年前的韃虜了,儘管各部戰力恢復大半,但早年間那種彪悍的習氣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享樂,因而中原物品最受歡迎,那些延邊的堡壘堅城,守將文官多有和韃子悄悄互市交易的,只東昌侯做事太過囂張大膽罷了。要真正清查這些,確實得派出欽差往那邊去。
可是,這件事雖是他在背後推波助瀾方才揭出來的,可完全沒想到皇帝不單單是在京城內查,而且是貨真價實要到當地去查!以晉王這個堂堂皇子親王作為正欽差,他這個陽寧侯作為副欽差,後日就立刻出發,這赫然是絕非走過場的決心!
只京師這裡他才剛剛開始經營,侯府他還不曾完全掌控……
由於這突如其來的訊息,陳瑛一下子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可到了申時散衙的時候,又一個訊息送到了他的面前。這一次他倒是順利知道了昨日朱氏病倒的時候,韓國公府薦的那個大夫究竟是何來歷,可伴隨著此事的另一樁麻煩卻讓他又驚訝又警惕。
六合醫館中突發命案,那死的人經查乃是今天剛剛被韓國公夫人攆出來的一房家人,而當時老太太的心腹鄭管事更在場。不止如此,事發之後,巡警鋪的人來得飛快,巡城御史於承恩也在第一時間到場。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巡城御史於承恩是內閣宋閣老的門生。上次晉王府出事那會兒,勸晉王廢了正妃的鄧典簿也是宋閣老的門生,如今張閣老退了,這位幾乎是獨霸內閣,這架勢是要做什麼?還有,晉王府的妃妾雙雙假孕,這是誰幹的?
思來想去不得要領,陳瑛漸漸覺得頭疼了起來。想了好一陣子,他終於把心一橫,隨手拿過一張紙來,提筆蘸墨草草寫了幾行字,這才高聲喚道:“來人!”
外間伺候的皂隸匆匆進來,他將紙箋摺好放進了封套中,用封蠟一封蓋印,就信手遞了過去:“送去大楚門外,囑他們立刻送回府去。”
東一長街東,長樂宮。
長樂宮和乾清宮只隔著宮牆和東一長街,多年以來都是武賢妃所住。儘管從前的規矩是皇子成年之後就封王開府,但由於周王這情形,皇帝早年封了這位長子之後,便特許周王繼續住在長樂宮,因而這長樂宮中就有兩位主子。興許是因為距離乾清宮最近,皇帝隔三差五都會來看看周王,這也使得武賢妃雖在嬪妃之中年紀最長,卻沒人敢小覷了她。
這一日傍晚,皇帝在乾清宮料理完了事務,又見過匆匆前來奏六合醫館事的楊進周之後,因為心裡一股火莫名燒著,他索性就一路散步到了這兒。一進長樂門,他就只見武賢妃正和周王林泰堪一塊站在院子裡蹴鞠。已經早就不再年輕的武賢妃身著緊身衣裳,偏生那鞠球在她足尖服帖至極地上下跳躍,不時到了周王那邊,而周王雖是每次手忙腳亂,但手舞足蹈一陣子也總能踢回來,一時引來圍觀宮女太監的陣陣喝彩。皇帝站在大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有小太監瞧見他跪了下來,不多時其餘人也紛紛行禮,他這才背手施施然走了進去。
“皇上……”武賢妃這時候才感覺到了一陣氣喘吁吁,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施禮之後就尷尬地說道,“臣妾沒想到您回來,一時放縱了一些。”
皇帝見周王一絲不苟地上前行了大禮,隨即仰著頭又可憐巴巴叫了聲父皇,一副討誇讚的孩子表情,就笑著說道:“不打緊,泰堪覺得痛快高興就好!”
周遭的太監和宮女都知道皇帝對周王素來偏愛寵溺,不像對別的皇子那般嚴苛,因而也不以為異。到了正殿中,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