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琉璃小插屏、玉璧、青玉瓶……林林總總一共八件,此外便是那些做工精巧的金銀捧盒攢盒唾盒以及茶壺執壺等等。翻檢著這一摞厚厚的清單,她心裡固然百感交集,但想到自己此前已經和陳衍分了豐厚的產業,便立時沉吟了起來。
“老太太,這些實在是太多了。”陳瀾見朱氏眉頭一挑就要發話,當即誠懇地說,“楊家並非豪富,雖有賜婚旨意,必然會極力操辦,可也不至於為了體面而把家底抽空,如此一來,這清單上這麼些東西至少有一百二十八抬,就實在是太惹眼了。我並不是矯情,也知道老太太您憐惜愛護我,只您先頭已經留給了我和四弟那許多產業,如今這些東西其實論價值,卻及不上那些。可相比那些不容易出手的產業,這些精巧東西卻能夠隨時變成金銀,您留在手邊,比我帶走的用處更大些,要動用隨時都行。”
鄭媽媽原還腹謗陳瀾姐弟從老太太這裡得到了太多好處,可此時一聽陳瀾這番掏心窩的話,不覺就愣住了,臉上漸漸露出了複雜的表情。而朱氏就更不用說了,看著陳瀾的眼神比從前更慈和了些,眼中甚至還流露出了幾分水光。她這輩子除了自己的嫡親女兒和外孫外孫女,別人和她打交道時,誰不是存著從她這兒多挖一分是一分的心思?可這麼一個並非嫡親的孫女,為了她出主意想辦法,幾個月來硬生生把即將傾覆的局面翻了過來
“好,好,那就依你”
祖孫倆正說著,外頭玉芍就通報一聲進了屋子,因笑道:“老太太,三小姐,剛剛杜閣老府上派人來了,說是明日閣老休沐,四少爺一大早就可以過去。只那邊還捎話說,杜閣老還想見見咱們小姐,請三小姐陪著四少爺一塊去。”
此時此刻,朱氏不禁莞爾一笑:“他是長輩,既是你投了他的緣,見一見也不妨事。說起來杜家乃是北人之中少見的書香門第,一貫恪守祖訓,男子過二十方才成婚。想當年杜閣老為了舉業,二十有五方才迎娶了元配過門,如今年過五十,兩個兒子卻還只是定親,尚未成婚。如今他一入閣,大把的人恐怕都在後悔當初不及早定下杜家公子,更想不到咱們家小四搶在了人前,把杜家小姐也定下了。到年底還有小半年,趁著你還有功夫,把該走動的人家都先走動了,再過一陣子那可就沒時間了”
陳瀾不防朱氏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趣,不覺有些狼狽,忙打岔道:“都這時候了,四弟雖捎信說韓先生留他晚飯,可怎麼還不回來?”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了陳衍招牌式的大嗓門。不多時,他就一陣風似的衝進了屋子。先是一本正經地向朱氏行過禮,他也來不及坐下就急急忙忙地說:“老太太,三姐,夜禁還沒到,外頭五城兵馬司就已經戒嚴了,看架勢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
又戒嚴了?
陳瀾和朱氏對視一眼,心底全都免不了有些擔憂,朱氏更是開口向鄭媽媽問道:“之前似乎老三又急匆匆去了左軍都督府,這會兒人還沒回來?”
“老太太,三老爺還沒回來。”
朱氏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留著陳衍又說了一會話,得知已經用過晚飯了,便讓丫頭上了茶,又坐了一會就打發姐弟倆回房去了。等到人都走了,她才若有所思地屏退了幾個丫頭,讓鄭媽媽走近一些,又低聲問道:“今天就算過了皇后大喪百日,晉王回府了沒有?”
“人還在宮裡。”鄭媽媽答了一句,見朱氏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又忙解釋道,“不單單是晉王,其餘的各位殿下都是如此。”
“諸皇子當中,真正大婚納妃的就只有他一個,其餘的雖說都設了王府官,可終究是沒有真正搬進那些王府,他們怎麼做得了準唉,這心頭泣血乃是女人最大的關卡,惠蘅那丫頭也不知道能否像我當年那般撐得住……”
次日一大清早,陳瀾和陳衍到蓼香院去向朱氏問過安之後,就早早地出了門。由於昨晚上的戒嚴至今還不知道具體緣由,朱氏一力讓陳瑞帶著十幾個弓馬紮實的親隨跟著護持。只這出了門之後,拉開一丁點窗簾看著外頭的陳瀾就發現這路上和平日並無太多不同,並沒有什麼戒備森嚴的樣子。然而,等到了杜府,她就品出了幾分不同來。
早早下帖子邀約,本該是在家休沐的杜微方竟是昨夜入宮之後就不曾回來過
親自接待陳瀾姐弟的自然是衛夫人。她平素就是平易近人,如今雖說丈夫入了閣,她依舊是從前那番做派,笑著陪兩人說了一會話,偏巧女兒杜箏笑吟吟地進了屋來,大大方方行過禮後就在她旁邊站了。情知女兒還不曉得已經和陳家結了親,可這會兒一對未婚小夫妻就這麼照面實在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