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一瞟那兩位淑妃身邊的女官,又見自家的女兒楊芊正在和那邊幾位千金說笑,甚至還能隱隱約約聽到是說宮中那位老太妃待自己的好處,她頓時笑了起來。
“看你自謙的,你要是嘴笨心拙,咱們豈不是成了粗人?畢竟,這世上有多少如晉王妃這般錦心繡口,正好配那位殿下的文采風流?”
她這句話有意說得高聲了一些,旁邊自然有人聽見了,當即廣寧伯夫人和東昌侯夫人就走了過來。見陳瀾笑著行禮,兩人只是略一點頭,少不得又問在說什麼。當鄭夫人又重複了一遍的時候,廣寧伯夫人就點點頭道:“還真是,今天詩會上雖說也有不少上乘之作,但終究是王妃那首詩最是大氣,不是尋常閨閣女兒能比的。晉王殿下素來是文采著稱,據說是家裡親近的婢女也都是愛好詩詞歌賦,所以這才年年詩會。這也是家學淵源,淑妃娘娘一向有才女之名,陸姑姑常姑姑之前信口拈來,也全都是佳句。”
周遭的人多了,陸常兩位女官自然也不好一味坐在那兒,便起身過來。大楚的女官是從宮女中擇選認字的考的,她們容貌雖未必出色,卻都是頗有才學。此時謙遜了兩句。她們就說起了幾年來賞梅盛會中的佳詞佳句,見幾位夫人甚至還能湊趣地接上一二,陳瀾卻始終沉默不言,再加上之前她刻意避開了這一回的詩會,兩人不禁交換了一個眼色。
看來這位是真的肚子裡沒什麼才學,次妃可不比那些夫人侍妾,晉王那等眼高於頂的人,只有美貌沒有才具的,那位主兒怎看得上?
大約是各自的母親使了眼色,各家小姐漸漸也圍了過來,一時間,這閒話便成了各自炫耀才能的地方,頃刻間妙語連珠,也不知道是做出了多少闋好詞,多少首好詩來。看到蘇婉兒也擠在當中,陳汐陳冰兩人針鋒相對,本就已經被排擠在最後的陳瀾頓時搖了搖頭,悄悄往後退了幾步,這才看到張惠心正在衝著自己招手。
“好端端的怎麼又討論起了作詩,之前她們挨冷受凍在那兒還沒吟夠?”
見張惠心滿臉奇怪,陳瀾便笑著一攤手道:“反正我們是不會作詩的粗人,趁機歇一歇不好?我看你剛剛被圍得水洩不通,眼下可總算透一口氣了。”
“說的是說的是。她們這個還沒問完,那個又開口了,我差點應付不來……”張惠心慶幸地連連點頭,這才拉著陳瀾坐下,因笑道,“她們吟她們的,我們說我們的!說起粗人這兩個字來,還是我娘曾經說過,女子中雖也有謝道韞的詠絮才,也有易安居士的驚採絕豔,也有蔡文姬因顛沛流離而作的胡笳十八拍。可大多數人只是一味做些傷春悲秋的詩詞,內容空洞無物,若是如此,還不如不識字的粗人。我朝太祖皇帝開國的時候,就對這些詩詞歌賦全然不以為意,雖說驅韃虜定天下,一輩子卻不曾做過一首詩詞,而且最討厭什麼詩會。”
一聽張惠心提到那位楚太祖,陳瀾便生出了幾許興趣,更驚歎的是此人竟是不曾剽竊過後人的詩句,忍不住問道:“我也聽說,太祖皇帝似乎是一度尊武抑文。”
“對,就是這樣!”張惠心點了點頭,又把陳瀾拉近了些許,悄悄說道,“我娘雖是郡主,但小時候養在宮中,和皇上幾乎如同兄妹一般,所以讀過不少宮中藏著的史書。我娘說,太祖出身軍旅,對於袍澤戰友極其親近,定了天下之後還定下了森嚴的制度,竟是設書院教導武臣,不少武臣甚至還轉了文職。後來他又覺得,文官只是在後頭耍嘴皮子,武臣卻在前頭衝鋒陷陣,所以晚年甚至一度定下規矩,文官子弟必須蔭一子入軍。據說還有好些其他的規矩,只如今早就廢了。”
武臣轉文職,文官子弟必須蔭一子入軍!這位開國皇帝好大的氣魄,這些制度可不就是那個火紅年代的翻版?可不管如何,這些終究都已經化作塵土不復存在了。
幾句閒話之後,陳瀾畢竟最惦記的還是外頭的事,於是又和張惠心輕聲商談了起來。又過了好一會兒,就在那邊的誥命千金們聲音越來越大,言語間明搶暗箭齊飛的時候,外頭終於傳來了一個高聲通報的聲音。剎那間。原本滿是喧譁的正廳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晉王素來以風儀著稱,而晉王妃也素來被視之為王妃中的楷模,德容言功俱是上乘,很少有發怒變臉的時候,但此時,她的臉色卻絕對算不上好。對眾人點了點頭,她便強笑道:“原本大家難得來一回,我倒是有心請大家留下多聚聚,不巧父皇放了周王殿下出宮遊玩,殿下如今正陪著,我也總不能丟下那邊,所以今天的賞梅竟只能草草收場,只能下次再請各位來賞玩了。我之前準備了好些小玩意,還請各位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