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看著她。童姨娘眨了眨眼,哀哀地哭,自己抽自己的耳光:“是,是妾身不會說話,說錯了話。四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個沒見識的婦人一般計較,放過我的孩子吧。”
人不要臉鬼都怕,夏瑞熙要是個軟的,只怕要被童姨娘這一番可憐狠絕的做作逼得連連後退。夏瑞熙不勸她,也不搭她的腔,只冷冷地看著她,看到到底要表演到個什麼地步。她除了總愛提起歐青華,總愛裝孤兒寡母扮可憐,她還會做些什麼?
她就生怕大家忘了歐青華死得可憐,希望多憐惜她和歐信風一次。其實這是在招人嫌,兩個老人想起歐青華就傷心得緊,提一次兩次還行,她這樣不停地提,以後還有誰願意看見她?
歐二夫人被鬧得只扶著額頭喘氣,有氣無力地揮手。
吳氏氣白了臉,拿出長嫂的威風來,怒斥道:“還不住手!越發沒有規矩了!信風這事是老太爺作的主,他犯了家規,自然該受懲罰。不要說是他,就是爺們犯了錯,也要被罰!怎麼又和四夫人扯上了?像個潑婦似地在這裡鬧,成何體統?王媽媽?王媽媽?你死到哪裡去了?是要看著她在這裡鬧騰,氣壞老夫人,嚇壞小少爺嗎?上不得檯面的東西,馬上給我拖下去,扔在柴房裡!”
王婆子早就巴不得這一聲,在門外“啊”了一聲,忙招呼兩個媳婦進來拖童姨娘。這二人粗手粗腳,下手很重,童姨娘先前還想掙扎幾下,被一個婆子一肘子砸在腰窩裡,疼得她話都說不出來,隨即軟綿綿地就被拖了出去。
歐二夫人厭憎地說:“以後不許這粗鄙婦人進我的門!不許她亂走,省得給大家添堵!喪門星!老二當初真是瞎了他的豬眼!怎麼會看上這麼個東西!”一時又想起歐青華來,又傷心地流了淚:“這個不孝子喲!死了也就死了,還總給我添堵!大的小的都是讓人不省心的。”
童姨娘出了門才大聲哭出來,拼命哭喊著歐信風的名字,說自己對不起歐青華,對不起歐家二老,沒有教育好孩子。沒多會兒,就沒了聲息,可見是被王婆子堵住了嘴。
只聽見王婆訓導童姨娘的聲音一板一眼地傳來:“童姨娘,不是老奴多嘴,你從前在外邊住著,自在慣了,不知道這大宅子裡的規矩。這大宅子裡,看二門的婆子都比你聰明知禮。”
“你休要以為生個兒子就了不起了,四少爺尊貴,你的體面可還比不上夫人們身邊的大丫頭。如果不是為了少爺的體面和前程著想,老太爺和老夫人早就把你提起腳賣出去或是打殺了,你要真疼四少爺,還是知足點,省省腦筋的好。我們這樣的人家,你若是老老實實的,沒人少得了你的。”
吳氏和王婆子在圍城那段時間感情培養出來了,心裡有些向著王婆子,生恐她的這些話被歐二夫人聽了覺得沒規矩,便訕笑:“這個王媽媽,呆在娘身邊時間長了,說話一板一眼的,倒像是訓個什麼小丫頭似的。”
歐二夫人冷哼一聲:“她說的可沒錯。這童氏,剛來時看著安安靜靜的,一門心思也就是想讓孩子多讀些書,我想著就算是有些愛爭強好勝,逼著孩子上進也不是什麼大錯。誰知道這般不識大體,這般不懂規矩,這般粗鄙,受不得抬舉,把一個好好的孩子教成了榆木疙瘩。”她嘴裡如此說,卻是有些感嘆,薛氏要是有童姨娘的一半會裝,一半敢豁出去,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夏瑞熙卻想,童姨娘如此鬧騰,只不過她比誰都看得清楚,歐信風就是她一輩子的依靠,她打翻身仗的基礎,所以才會這樣不顧命地護著。她吃點虧算什麼?都只是暫時性的,將來歐信風一出息了,她又會難過到哪裡去?
這樣的人,知道什麼是最主要的,不顧一切也要護著,敢衝,敢搶,敢拼,又會扮可憐,所以才會打敗又要顧官家小姐的面子,又要擺排場,明明軟弱卻不肯示弱的薛氏,得到歐青華十幾年的寵愛吧?但到底,見識是差了,所以她註定得不到歐家人的喜歡,教不出一個全面發展的孩子來。
夏瑞熙讓隨行的小丫頭遞上大毛衣服,走到歐二夫人身邊哄她高興:“娘快莫生氣了,我出去了,還天天的來看您老人家,遠香近臭,說不定您老人家還更疼我些呢。先試試這衣服合不合適?”又把達兒抱過去:“快來親親奶奶。”
幾個月大的孩子會親什麼人?只是達兒原本就不是個愛哭的孩子,屋裡安靜,廖氏細聲哄哄也就乖了,見著歐二夫人,便破涕為笑,伸手要歐二夫人抱。吳氏忙接過去放在歐二夫人面前,老年人最愛的就是孫子,歐二夫人一張老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菊花,心肝、肉的亂叫,氣也不怎麼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