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四鄰見了自是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當然鄰居們不會對賈元春多所品評,所有髒水都是潑在賈仁祿身上,說他不會管教兒女,致使好好一個漂亮閨女成了遠近聞名的瘋丫頭,將來還有誰敢要?賈仁祿雖居於深宅大院裡,對這些言論也頗有耳聞,氣得七竅生煙。他覺得若再任由這個情況發展下去,自己那本就少得可憐的清白名聲非得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毀得一點不剩。可這時她羽翼豐滿,武藝雖說是三腳貓,不過比起什麼也不會的賈仁祿那是強太多了。她肚子裡的學問也不比賈仁祿差多少,而且每當賈仁祿板起臉要教訓她的時候,曹靜就聯合所有夫人站在賈元春身後做她強有力的後盾。賈仁祿說又說不動,打又打不過,唯有廢然長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些委屈他本來打算爛在肚子裡,對誰也不說,沒想到幾杯酒下肚,舌頭一大,腦子一熱,就把什麼事情都給說了出來。
在這個時代對兒女無可奈何的家長可算是稀有動物了,鄧芝還是第一次見到,哭笑不得,當下他語重心長的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兒女遵遁父母之命,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焉有父母見兒女倒行逆施而不加管束的?就好像老鼠和貓一樣,倘若貓見老鼠不捕,甚至老鼠反過來吃貓,那豈不是黑白顛倒,這世道不就亂套了麼?”
賈仁祿越想越氣,咕嘟咕嘟的連喝了四五爵酒,這才長長的嘆了口氣,道:“現在老子說一句她頂十句,又不敢打她,想管也沒法管,只得由她。其實只要她不為非作歹,老子什麼事都可以依她,唯獨談戀愛這事不行。這小妮子偏偏在這件事上跟老子抬槓,這叫老子如何……如何……”說著眼淚險些要掉了出來。
鄧芝道:“石苞這孩子在今年鄉試中名列雍州第二,年紀輕輕就有這樣不俗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我雖不是相士,卻初通觀人之道,此子將來前程遠大,非將即相,令千金許配給他,也不算辱沒了她。既然令千金喜歡,你又管不了她,不如索性做個順水人情,成全他們也就算了。”
賈仁祿端起酒爵,一飲而盡,將酒爵捏在手裡把玩良久,驀地裡使勁一擲。銅製的酒爵掉在地上,發出啪一聲大響。樓梯上傳來蹬蹬蹬地腳步聲,掌櫃的推開屋門,朝裡一張。他來倒是心疼錢,只是怕弄出事來,自己不好交待。他見兩人都好端端的坐著,也知自己多慮了,張嘴便要致歉。
賈仁祿伸手向外一指,叫道:“這裡沒你什麼事,給老子滾!”
掌櫃臉上變色,一句話也不敢說,趕緊合上門,退了下去。
賈仁祿定了定神,道:“唉,給這事鬧得,最近老子的脾氣越來越差了。你是知不道啊,其實……”樓梯上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跟著屋門開了,掌櫃的走了進來。
賈仁祿氣不打一處來,道:“不是說這沒你什麼事嗎?怎麼還來?”
那掌櫃點頭哈腰道:“真是對不住,皇上有急事宣召司空大人,宮裡來人請您趕緊到宣室殿見駕。”
賈仁祿登時沒了脾氣,對鄧芝說了幾聲對不住,整了整衣衫,便隨那掌櫃的下樓買單。那掌櫃的正思巴結他,好靠在他這株大樹底下乘涼,自是分文不要。賈仁祿死活要給,兩人爭了一會,那內侍等得不耐煩了,催了幾次。那掌櫃倒也不敢再耽擱,收了酒飯錢,滿臉堆著虛偽的笑容,送他出門。賈仁祿走後,鄧芝也沒什麼興趣享用滿案珍饈,下樓回家睡覺去者。
宣室殿,劉備正在批閱奏章,賈仁祿進殿,跪倒便要磕頭。劉備擺了擺手,道:“規矩就免了吧。知道朕找你來有什麼事嗎?”
賈仁祿搖了搖頭,劉備問道:“鄧芝出使沒鹿回部的訊息你聽說了吧?”
賈仁祿點點頭,道:“臣在返京途中聽他人說起過。”
劉備道:“他回來了,帶來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訊息。朝中屬你見多識廣,知道一些他人不知道的事情,是以朕特差人找你來參詳參詳。”
賈仁祿就知道劉備找他準沒好事,其實都別說劉備,其他人找他又何常不是如此?這有好事總是輪不上他,但凡有十分棘手的事情,需要有人來擦屁股,和他相識的人總會第一個想到他。本來好鋼就要用在刀刃上,好草紙就要用來擦屁股,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暗暗嘆了口氣道:“臣適才還在街上遇到伯苗……”
劉備道:“哦,這可真是巧了,那他可曾提及出使經過?”
賈仁祿道:“臣還沒來得及問就遇到皇上差來的內侍。”
劉備笑了笑,道:“原來是這樣。這話一時半會也說不完,你也別傻站著了,怪累的。來人,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