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不比走路,要考慮的東西甚多,而數萬兵馬跨海襲人,若不思慮周詳,稍有差池,萬劫不復,豈同兒戲?曹丕知道劉備、賈仁祿都不是傻子,他們心裡就算有此念頭,權衡利弊之後,也會打消這個不切實切的念頭。有了這個想法,曹丕不虞有他,放心大膽的將兵士調到歷城一線,哪知此次海道奇兵總指揮是從來就不走尋常路的鄧艾,只要有巨大的功勞擺在他面前,別說只是要他逆水行舟,就是要他去闖閻王殿,那也是說去便去,發足即行,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起初十餘日海上風平浪靜,艦隊航行雖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但一來水手經驗豐富,二來鄧艾指揮有方,各種困難總算是一一應付過去,沒出什麼大問題。只是船行甚緩,好似烏龜在爬。鄧艾急於建功,恨不得插翅飛到對岸,見船速如此,自是心急如焚。他不是諸葛亮,不會奇門遁甲,呼風喚雨。給他個七星壇,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用。只好日夜禱告,求老天可憐可憐他,改變風向,連刮三日三夜西北大風,助他早日脫離苦海。
這日,他站在甲板上,一臉虔誠的望著大海,嘴裡嘟嘟囔囔的輕聲唸叨,所念無非是:“老天,行行好,給我三天三夜西北大風吧。”這類無聊言語,卻也不必盡表。突然之間,鄧艾身子一側,滾了幾個轉身,但聽得左近船上的水手兵士同時大叫,呼喝聲中又夾著疾風呼嘯,波浪轟擊之聲,似乎千百個巨浪同時襲到。
鄧艾見大風突如其來,大吃一驚,忙指揮兵士水手抵禦風浪。瞥眼間,只見旌旗轉動,旗腳竟飄東南,連日來心中所想驀地裡化為現實,這一喜當真非同小可,大叫:“西……西……西……西……”他此刻心情實在太激動,口吃的厲害,一個“西”字唸了半天,仍沒有下文。
忽然間,一個浪頭湧來,將他所乘的大船推到了半空中。陡然間升得老高,他的心自也提到了嗓子眼,可還沒等他穩住心神,浪頭失了勢子,凹了下去,戰船也隨即往下直墮。鄧艾一顆心怦怦的跳個不停,正當他想要張嘴狂呼之際,忽感全身一涼,口中鼻中全是海水。原來戰船已到了波谷,四面八方的巨浪猶似一面面結實的水牆,徑向艙中打來。
鄧艾雖有臨危不亂的本事,可在這比泰山崩塌還要厲害百倍的天地鉅變之前,也顯得有些茫然若失,呆若木雞。就在這時,只見黑影一晃,掌舵的老舵手被巨浪衝出了船外,遠遠飛出數丈,迅即沉沒入波濤之中。大船沒了舵手,登時歪餘傾側,在海面上狂舞亂跳。其他戰船上的舵手雖未駕鶴西遊,不過船上的情景也不容樂觀,兵士們從未見過如此大風大浪,不由得驚慌失措,大呼小叫,亂成一團。
鄧艾早也求,晚也求。精誠所致,金石為開,這風是給他求來了,可卻帶來了如此惡劣的局面,他身臨其境,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他腳底下艙板陡然間向左側去,已灌入艙中的海水又向外倒瀉。一個浪頭捲來,他腳下一個踉蹌,側身摔倒,跟前身子骨碌碌的滾了幾滾。虧得甲板上設有欄杆,擋住去路,不然他就要衝到海里喂鯊魚了。當下他死死的抱住欄杆,直到船中海水倒盡,這才掙扎著站起,拔劍出鞘,大聲疾呼,彈壓兵士。
兵士們正如同沒頭蒼蠅般四下亂竄,聽了他的話,不禁勇氣百倍,各歸各位,奮平生之勇,與風浪博鬥。
鄧艾見將士用命,尋思雖有大難,卻不足以致命,心下稍安。
北風越刮越大,船帆吃飽了風,在風浪中東倒西歪,上下顛簸,隨時都有翻覆的可能。好在舟子長年在外打漁,經驗豐富,百忙之中,合眾人之力,將船帆降下。戰船少了這礙手礙腳的勞什子,明顯穩了不少。
鄧艾見狀,心下大喜,正要大聲歡呼。驀地裡一個巨浪飛到,將數命經驗最豐的舟子及從新替補上來的舵手衝入海中。這個浪頭來的極其突兀,眾人全然猝不及防,給浪一卷,便掉入海里餵了魚。
如此船上舟子隨補隨沒,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全軍覆沒。戰船上就剩下些門外漢,看著高高的桅杆及長長的船舵怔怔出神,不知所措。鄧艾雖識水性,卻從沒有駕過船,沒有半點經驗,可當時危急時刻不容他稍有猶豫,便是瞎指揮也說不得了。於是他傲立船頭,疊下亂命,差得兵士狂奔亂竄,原本就十分亂的形勢更加亂了。
頭頂烏雲滿天,大雨如注,四下裡波濤山立,這當兒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不過就算分得清也沒什麼用。船上的舟子全數陣亡,剩下的都是些連羅盤指南針都不會看的傻瓜,想要駕駛船隻也是無從談起。
老天像是發了瘋,要不是就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拿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