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取出檄文,雙手捧著,恭敬呈上。
想到司馬懿將要掏出的物事,比起急如雨點般的長矛陣還要可怕,曹丕心下惴惴,雙眼盯著他的袖子眨也不眨,待見他掏出一塊白帛來,微微一怔,伸出手去接,展開一看,只看到一半,怒氣上衝,一張臉由白轉紅,伸手將其撕個粉碎,向前一擲,碎片四散飄落,道:“賈福安敢如此!欺人太甚!”
司馬懿想起當年曹操令人大聲誦讀陳琳所著討曹檄文,並連聲稱讚的情景,嘆了口氣,道:“皇上想是沒有看完,這篇文章不是賈福所作,乃是故太尉楊彪手筆。”
曹丕道:“還不都一樣,一定是賈福這廝授意楊彪寫的。”
司馬懿不置可否,道:“這信要是其他人寫的倒還罷了,可偏偏是楊彪所書……”
曹丕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這個老不死的,盡壞朕好事。當年武帝尋了個罪過,欲將其誅除。哪料孔融這廝從中作梗,在朝堂之上當面頂撞武帝。武帝念他是孔聖門下,朝中勳舊,不以計較,一時因徇,沒有治這老不死的罪,只是將他的官職罷免。朕即位後,見其年老體衰,料想他不能有多大作為,便故是尊寵,差人請他出山,並賜其几杖。哪知這老不死的人老心不老,一把年紀了,竟還想著興復漢室,早知如此朕當初就一刀將他殺了。”
司馬懿心道:“這事是靠殺人能解決的麼?當初你若一刀將他殺了,你這個皇帝說不定也就當到頭了。”說道:“如今城中滿是這類誅討檄文,這事非同小可,請皇上早拿主意。”
曹丕冷笑道:“一紙檄文能奈我何?仲達如臨大敵,怕是有些小題大作了吧。”
司馬懿道:“此事關忽社稷安危,國家存亡,皇上不可等閒視之。”
曹丕道:“有這麼可怕麼?凡攻大敵必有檄文,聲罪致討,以顯得名正言順。當年袁紹攻武帝,子建起事造反之時不都有檄文麼。檄文上是說得天花亂墜,冠冕堂皇,結果怎樣?還不是慘淡收場。”
司馬懿見他不以為意,暗暗叫苦,苦口婆心勸道:“當年太祖武皇帝曾言道有文事者,須以武略濟事。陳琳文筆雖佳,而袁紹武略不足,是以武皇帝有恃無恐。而如今局面大大不同,楊彪能言善道,賈福善於用兵,兩下里一湊合,可謂所向無敵,皇上千萬不可麻痺大意,掉以輕心。”
曹丕揮了揮手道:“仲達太過多慮了,區區一道檄文,何足道哉?倒是那比城牆尚高數丈的樓車及樓車中射出的急如驟雨的長矛殺傷力不得小覷,不知你可有法破解?”
司馬懿見曹丕捨本逐末,對那封能擾亂人心,引發民變的檄文不加一瞥,卻全神貫注於那看似威力巨大,實際上沒有老大用處的樓車長矛,不禁憂心忡忡。
世人常說“丟了西瓜撿芝麻。”此時曹丕也是一般,他可不知楊彪與陳琳、曹植截然不同。陳琳文筆雖好,可惜有眼無珠,投了個暗主。袁紹志大才疏,手中雖有雄兵百萬,可胸中卻只有一包亂草,既不會治國又不會統兵,議事之時心亂如麻,只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渾然沒有自己的主見,軍國大事往往在無休止的爭吵中不了了之。陳琳那封檄文雖然振聾發聵,但袁紹的兵馬卻不堪一擊,曹操自然不放在眼裡。
曹植攻打曹丕,乃是曹家內部兄弟失和,爭權奪利,雙方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麼好鳥。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既便雙方吹出大天來,老百姓還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曹植文筆雖佳,可是曲高喝寡,站在邊上看熱鬧的大有人在,真正站腳助威的卻少得可憐。老百姓兩不相助,曹丕實力本就強於曹植,自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曹丕不明就裡,還道自己文韜武略比起他老子曹操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禁輕飄飄如在天上。
楊彪於獻帝即位之初,被獻帝任命為太尉。其時董卓專權,十八路諸侯聯合討賊,兵臨虎牢。董卓嚇得魂飛天外,便相信街邊童謠:“東頭一個漢,西頭一個漢,鹿走入長安,方可無斯難。”欲強逼天子遷都,以避鋒芒。楊彪拒理力爭,董卓一怒之下,將他的官職一捋到底。董卓死翹翹後,王允掌權,獻帝總算能說話算話了,當即便又將楊彪官復原職。怎奈好景不長,只因賈詡一時老眼昏花,助紂為虐。李榷、郭汜在他的幫助下起兵作亂,強攻長安,逼得王允跳樓,呂布出逃。獻帝又一次成了權臣手中升官發財的工具。李榷、郭汜原就是西涼悍匪,奪得獻帝后驟封顯官。可流氓就是流氓,既便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當上大官後他們骨子裡的流氓習氣,非常沒有消除反而變本加厲,在獻帝面前大呼不叫,日娘操祖宗,想說什麼便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