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認為最精明的就是劉三爺,最厲害的是李七爺,最糊塗的就是衛八爺。”
童銅山道:“我也聽說過。”
韓貞笑了笑,道:“但現在最精明的劉三爺和最厲害的李七爺都已死了,最糊塗的衛八爺卻還活著,而且過得很好。”
童銅山笑了,他忽然已明白韓貞的意思。
只有會裝糊塗、也肯裝糊塗的人,才是真正最精明、最厲害的。
童銅山忽又嘆了口氣,道:“只可惜裝糊塗也不是容易事。”
韓貞道:“的確不是。”
童銅山道:“看來,你就是不會裝糊塗。”
韓貞苦笑道:“現在我就算真的糊塗,也不能露出糊塗的樣子來。”
童銅山道:“為什麼?”
韓貞道:“因為糊塗人身旁,總得有個精明的人,現在我扮的就是這個精明的人。”
童銅山道:“所以只要你說出來的,老爺子就認為是好主意。”
韓貞道:“就算後來發現那並不是好主意,錯的也是我,不是老爺子。”
童銅山道:“所以別人恨的也是你,不是老爺子。”
韓貞嘆了口氣,道:“所以你現在也該明白,精明人為什麼總是死得特別早了。”
童銅山忽然笑了笑,道:“但有種人一定死得比精明人還早。”
韓貞道:“哪種人?”
童銅山道:“跟老爺子作對的人。”
韓貞也笑了,道:“所以我一直都很同情這種人,他們要活著實在不容易。”
馮六慢慢地走過一條積雪的小徑,遠遠看過去,已看見冷香園中那片燦爛如火焰的梅花。
“去將冷香園包下來,把本來住在那裡的客人趕出去,無論是活著的,還是死的,全都趕出去。”
這是衛八太爺的命令,也是衛八太爺發令的典型方法。
他只派你去做一件事,而且要你非成功不可。
至於你怎樣去做,他就完全不管了,這件事有多少困難,他更不管。
所有的困難,都要你自己去克服,若你不能克服,就根本不配做衛八太爺門下的弟子。
馮六是受命而來的。
他一向是個謹慎的人,非常謹慎。
他已將所有可能發生的困難,全都仔細地想過一遍。
穿過這條積雪的小徑,就是冷香園的門房,當值的管事,通常都在門房裡,他希望這管事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都知道,衛八太爺的要求是絕不容拒絕的。
冷香園今天當值的管事是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他看來雖不太聰明,卻也不笨。
“在下楊軒,公子無論是來賞花飲酒,還是想在這裡流連幾天,都只管吩咐。”
馮六的回答直接而簡短:“我們要將這裡全都包下來。”
楊軒顯得很意外,卻還是微笑著道:“這裡一共有二十一個院子,十四座樓,七間大廳,二十八間花廳,兩百多間客房,公子要全包下來?”
馮六道:“是的。”
楊軒沉吟著:“公子一共要來多少人?”
馮六道:“就算只來一個人,也要全包下來。”
楊軒沉下了臉,冷冷道:“那就得看來的是什麼人了。”
馮六道:“是衛八太爺。”
楊軒動容道:“衛八太爺,保定府的衛八太爺?”
馮六點點頭,心裡覺得很滿意,衛八太爺的名頭,畢竟是很少有人不知道的。
楊軒看著他,眼睛裡忽然露出種狡猾的笑意,說道:“衛八太爺的吩咐,在下本來不敢違背的,只不過……”
馮六道:“不過怎麼樣?”
楊軒道:“剛才也有位客官要將這地方包下來,而且出了一千兩銀子一天的高價,在下還沒有答應,現在若是答應了公子,怎麼去向那位客官交待?”
馮六皺了皺眉頭,道:“那個人在哪裡?”
楊軒沒有回答,目光卻從他肩頭上看了過去。
馮六回過身,就看見了一張青中透白、完全沒有表情的臉。
一個人就站在他身後的屋角里,身上穿著件很單薄的白麻衣衫,背後揹著卷席,手裡提著根短杖。
馮六剛才進來時,並沒有看見這個人,現在這個人好像也沒有看見他,一雙冰冷冷、完全沒有表情的眼睛,彷彿正在凝視著遠方。
這世上所有的一切人,一切事,好像都沒有被他看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