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小時候唸到的《長幹行》,兒時也曾為詩中所描繪的畫面深深動容。原來,她輸給了青梅繞竹馬,兩小無嫌猜的感情。
……
然後是什麼?靳輕一點點回憶。
妊娠十月,她咬牙自己撐過來。生產的痛苦與之後撫育女兒的歡欣比起來遠遠不及。
之後,她壓下自己的尊嚴,只為一個人。也許是她那時候太脆弱,仍沒有死亡的愛情,只螢火之光便讓她一頭栽進去。
程歡說,算了吧,何苦呢。
她只是想簡簡單單愛一個人而已,為什麼這麼難?
“聽我的,別再任性了。”程歡坐到她身邊,將她冰涼的手握進手裡,細細地溫暖她。
靳輕笑的慘淡。
程歡看著她,多年的友情怎會不明白她?
誰會想到事事都遊刃有餘的女人在愛情裡會被傷的如此千瘡百孔,當年那樣的愛情在自己這外人眼裡看著都是心動不已,更何況是靳輕自己。
靳輕微微變了臉色,沒等程歡發問就掙開她的手跑到盥洗臺。
隨後跟著她的程歡站在那裡愣了將盡半分鐘,等她安靜下來,倏地走出去。靳輕馬上追出,伸手按住她拿起的電話。
“別!”
“這回別想讓我聽你的。”程歡說著扯去她按住的電話就要撥。
“不行。讓他知道的話,事情也許就更復雜了。”
實在是覺得精疲力盡了,靳輕扶住程歡的肩膀任她把自己帶到床上。兩人如同大學時躺在一起,只是時隔多年的兩人,找不回的已是那可任意揮霍的青春年代。
“你早就知道了?”程歡側臉看著閉著眼睛的靳輕,輕輕的呼吸,兩人今晚恐怕都是難以成眠。
“嗯。”
伸手摸上小腹,掌下平靜,心裡卻來回起伏。已經育養過一個孩子的身體很敏感,旅行回來之後的一個月她就有所察覺。
“我想回家。”這裡根本就不是屬於她的地方,她開始明白,人該是屬於哪裡總要回去。
“想通了?”程歡不可思議的看她。
“我怕了,真的怕了。”想到今天經歷的一切,忽然讓她看清一個事實,除了孩子,她什麼都能放下。不能拿孩子當賭注,她可以失去一切,放棄一切,唯有這身上掉下的肉是她最最難以割捨的,“誰也別想把他們從我身邊搶走,除非我死。”小透不行,肚子裡這個還沒出世的也不行。
迷迷糊糊的睡去,在夢裡,靳輕夢見母親站在橋頭衝她招手,她還是學生時候的打扮,手裡藏著一朵白山茶,怕媽媽看見又要數落她就暗暗背起手藏在身後。忐忑與不安在母親漸漸清晰的笑容裡消散。
媽媽說了什麼,她聽不清,只是快步跑向她,快的好像要飛起來一般……
第四十八章
人活一世,總有些債是欠下的,還不了。情債尤甚。東家欠西家,西家欠南家的……誰能獨善其身?
既已打定主意,出路就只這一條。迷惘絕望的時候,唯一的出口,有時好過千百種選擇。
程歡臨走時只說了一句,她說,人啊,要拿得起、放得下。
靳輕站在母校的門口,馬路這些年已經拓寬了不少,學子們進進出出,一張張青澀的面容,都是還沒有被生活與現實打琢過的稚嫩。想當年,她是不是也是這樣?
秋冬交接的時候最是寒冷。白色的羊絨大衣包裹住她,手插在口袋裡。來往的學生有的朝她側目。
一輛銀白色轎車停在不遠處,身著黑色風衣的世坤走過來。
她看著他微笑。
沒等他開口,就讓她搶先一步。“陪我走走吧。”
幽靜的校園是最好的地方,象牙塔裡畢竟沒有人間的殘忍與訛詐,少了醜陋,剩下的總是美的。
這裡,是她呆了四年的地方。
他們並肩走在校園裡,剛剛走到一半,她頓住,轉身朝一個方向走去。他只能跟上。
“你今天就當是陪我舊地重遊。”
看似偌大的校園,其實走來也不過一片大小。坐在長椅上,他安靜聽著她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的大學時代。
“當初考大學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報了這裡。因為喜歡這繁華的城市,這裡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家鄉所沒有的。”靳輕慢悠悠的開口,“這裡有鋼筋高樓,我家只有竹屋石橋;這裡有霓裳羽衣,我家只有碎花粗布;你從小吃的是山珍佳餚,我最愛的卻是一碗母親熬的淡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