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1 / 4)

文的竹筒,按程逸岸的話說,是叫他隨時隨地好好反省。

午飯便這樣草草吃了了事,之後不管小笛子怎樣嚷著走不動,三人還是一路徒步,來到洞庭湖邊。程逸岸說了個價錢,那舟子竟也不討價,默默叫三人上了船,駛往君山。

八百里洞庭橫無際涯,霍昭黎在家鄉幾曾看過這樣景色,對這著浩淼煙波與天光雲影,一時怔然無語。

小笛子家貧,大約也是從無遠遊機會,此時更是不消停地一忽兒玩水,一忽兒大叫,一忽兒又站起來,直弄得整條船顛簸不已,程逸岸沉下臉喝斥了兩回,他才肯乖乖落座。

槳聲乃排開水波聲以外,四下寂然。霍昭黎忽然問道:“大哥,我們不去岳陽樓嗎?”

程逸岸看他一眼,“怎麼?你想去?”

霍昭黎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讀了《岳陽樓記》,我倒真有些想去。”

程逸岸不懷好意地詫然問道:“你說的,可是那篇花六天都背不全的《岳陽樓記》?”

霍昭黎早料到他必會這樣說,分辯道:“我是為了‘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幾句想去看看岳陽樓,跟前頭那些繞口話可沒關係!”

程逸岸受不了地搖頭,“早對你說,只要記得前面的岳陽景緻即可,‘嗟夫’之後的屁話儘可以全數忘記,誰知道你竟然只叨熟了不必背的。”

“最後那幾句好懂,並且連我看了,都覺很有道理,自然而然便記住了。”前面寫景的,四個字四個字,也不見之間有甚區別,每回都是念了下句忘上句。

“你懂什麼?”程逸岸輕嗤,“我來嶽州多次,從未上過岳陽樓,這回也照樣不去。人生在世,最要緊的是自己快活,哪有那麼多力氣去管別人?什麼憂國憂民後天下樂,都是做官之人的場面話,不過範希文這幾句場面話講得最是動聽工整,才有後來人奉為圭臬,你道真有幾個當官的,稱讚完欽佩完了,還會去身體力行?”

霍昭黎哪裡說得過他,雖然心下覺得此番言論未免偏激,卻想不出辯駁的話來。忽然他眼睛一亮,道:“大哥你說得不對。像是上回的陶大人,就是一個好官。”

“哈!”程逸岸仰天一笑,道,“那老兒擺明了是先天下之樂而樂,後天下之憂而憂。在淮南當官時,不知道斷下了多少樁冤案,孝敬了當朝權貴多少錢財,才得以混回京城。現在年紀大怕報應了,才來做一樁分內的事,便被你當作好官,實在是折煞他了。”

霍昭黎大受打擊:“怎、怎麼會?”

“若非他前科累累,你道我為何要回頭打探捐銀去向?”程逸岸半身倚在船舷上,微微閉起雙眼,“所以說,不管那幾句怎生膾炙人口,怎生千古傳唱,也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而已。你可不要被些個酬酢之詞騙了。讀別的書也一樣,與其追究狗屁不通的所謂其中深意,還不如念些真性情的詩文來多識幾個字為好。你啊,四書五經可以不念,風花雪月的段子一定得背上那麼幾個,好去騙騙姑娘家——如今許多女子吃這一套的。對了,範希文的‘塞下秋來風景異’倒還算不惡,猜想你也會喜歡,我還因醉翁說他‘窮塞主’,便不再愛聽人唱‘把酒祝東風’了。”

霍昭黎被他一通拽文弄得暈頭轉向,甩甩腦袋,還是有話要講:“大哥你說的這些,我真的不太聽得懂。但我想這世上絕不是人人都只想著自己。我在家時,常常跑去看戲,戲文裡面有好人也有壞人,好人自己不做壞事,還幫別人;壞人才是總為自己得失去害人。好人總有好報,惡人到最後一定受懲罰。村裡的老爺爺說,戲裡的道理就是做人的道理,因此大家都要當好人,不去做壞事——大哥比我聰明得多,說的話也都有道理,只這件事,我不信大哥說的。”

程逸岸睜開眼,慢慢坐起身來,雙目炯炯盯著霍昭黎,良久才又半躺下去,嘆道:“世道險惡,你心思這樣單純,終有一天要吃虧的。”

“真巧!娘也這麼說過。”霍昭黎詫異地瞪大眼睛,“可是我也不怕吃虧。我就算吃了虧,只要不做錯事,心裡就沒有疙瘩;反倒是叫人吃虧的人,日後自己心中也常常會不安生。”隨即又傻傻地笑,“聽我這樣說,娘狠狠罵了我一頓,還兩天不讓吃飯。不過平常做飯的是我,所以兩天裡娘也過得不怎麼好受就是了。”說到這裡想起現在還沒有母親的訊息,不禁又有些黯然。

“原來你這蠢兮兮的個性不是來自你娘,我倒一直冤枉她了。”程逸岸伸個懶腰,“話說回來,我何必和你辯這個?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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