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地斂下眸光。
“竹塢裡燈火通明,但你那些僕婢我一個也沒瞧見,適才轉到灶房,晚飯都備妥在紗籠內了,我喊了好幾聲,還是沒人回應……”她抿抿唇,硬聲硬氣道:“我從大水缸中舀了盆乾淨的水,現下竹塢內無人可使喚,我、我硬賴在這兒,得麻煩鳳公子忍忍。”
她要找得到僕婢才怪。鳳錦一瞬也不瞬地緊盯她。
“我就……就愛竹塢裡安安靜靜,在這兒做事的僕役和婢子知我脾性,會盡量避開我……一入夜,更不會隨便在竹塢內走動……你……你不走,往後若是後悔,別怪我……別怪我沒提點你,唔……”他的嘴被巾子掩住,擦拭力道挺輕柔,卻不教他說話。
上官淨沒辦法真對他動氣。
今日之前,她還以為他性情一直是溫和斯文,原來抑鬱溫文的外表下藏著驢子脾氣,倔起來挺氣人,都慘成這副模樣還發倔,卻不知越是裝強梁、裝硬氣,那神態越是可憐兮兮,像頭受傷的小獸,不自量力還想衝著誰撒野。
真糟糕,怎會瞧見他這一面?咦,她要走得掉就好。
嘴角泛軟,她深吸口氣抿住,洗過巾子後再一次幫他淨臉。
“你……你笑什麼?”鳳錦蹙起眉峰,欲撥開巾子,倒被她輕鬆制住。
他的手腕皮包骨般精瘦,腕骨大大的,皮和骨之間不生肉似的,握在手心裡惹人憐惜。她迎視他,見滲血狀況漸緩,高懸的心終於慢慢放落。
“我沒笑。”至少忍住了。
“你有。別以為血蒙了眼,我就瞧不出。”
她秀鼻略皺,像要哼他,但沒哼出聲,躊躇了會兒道:“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他嘴繃成一線,一道道深淺不同的紅澤彷彿是活的,交織在瞼上,那表情有些可怖。“……是讓你想起某個男人嗎?他是誰?”一喘,擠出聲道:“你在西海玉靈峰上的情人?”
“你胡說什麼!”急斥了聲,她心音鼓動,背脊陡地一挺。
“那麼是誰?”他像精神些了,靠自個兒撐坐起來。
今夜的他……唔,有些古怪……好吧,不是“有些”而已,是“相當”古怪。上官淨對他將月圓之夜七竅流血一事說成是邪咒之罪,她還不能完全信服,或者當地百姓和他皆深信無疑。但那無法說服她。只是她撞見他這等慘樣後,他待她的態度似乎不太一樣,有點咄咄逼人,斯文仍有的,可惜僅是表相,底下卻浮動著近乎乖戾之氣,透出一絲野蠻。
“我想到我小師妹,她叫杜青青。”她幽然道,壓下欲上前扶住他的念頭。
鳳錦明顯一怔,沒料到這樣的答案。
“你發倔時的神態,跟青青有點像。”
“我沒有發倔。”
你有。明明就有。上官淨沒駁他,就像青青要是嘴硬辯稱著什麼,她心知肚明,卻也不戳破的。
一想到這個才十五歲的小師抹,她愁緒再次盤踞胸閭。那日她趕回玉靈峰,小師妹早不知去向,雖未落進大師姐和二師哥手裡,卻也沒留下丁點蛛絲馬跡供她追尋。但,青青向來聰明,甚至有些老成了,只盼她若逃出玉靈峰,能把自己安頓得妥妥當當,別受罪捱餓了。
“我……我不是你小師妹……”口氣很悶。
“你當然不是。”
“……那就別衝著我發怔……”
心咚地一跳,她張唇欲語,卻倒抽了口氣。
“你做什麼?”在她面前努力撐坐著的男人,正很費勁兒地脫衣!
“這麼臭,全是爛泥腐葉的氣味,我……我躺著……想吐……”這倒是真話。
見他昏昏然閉目,兩手往身上胡扯亂抓,扯掉衣帶,抓開衣襟,露出胸膛,上官淨嗓聲微繃地道:“可是你還在出血,別亂動,你……鳳錦!”
他驀地往前栽。
上官淨倏地靠近,接住衣衫不整的男人。
她雙手環住他的肩背,以防他跌下榻,他的頭則軟軟擱在她肩膀上,烏長髮絲垂散她半身。
“鳳、鳳錦?”一想扶他躺落,他的手即也環住她的腰,彷彿尋到一根足以頂天立地的主心骨,茫茫無所依,只能賴緊她。
“你喊我名字,我……我很歡喜……已經好久沒誰這麼喚我了……”
他口鼻噴出熱氣,含帶鮮血氣味,上一刻還固執要趕她走,此時彷彿更陷迷陣,強裝的硬氣崩坍一小角,說著教人心發軟的話……她沒辦法狠心推開他。
“很痛是嗎?”她忍不住問,因他似乎一直忍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