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派婁敬護送,前往締結和親盟約。
司馬光曰:“婁敬完全瞭解欒提冒頓的兇暴殘忍,不可以用仁義感化,卻主張跟他結成姻親,為什麼前後如此矛盾?骨肉間的恩情,高貴卑賤間的區別,只有仁義的人才能知道,怎麼會想到用這種手段去使欒提冒頓屈服?古代君王統治蠻族,順服時用恩德懷柔他,反抗時用武力鎮壓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用婚姻作為手段的。欒提冒頓把他的親爹都當成禽獸,活活射殺,對於岳父,豈看在眼裡?婁敬的謀略,太不嚴密。何況魯元公主已是趙國(張敖)的王后,怎麼能再嫁給匈奴單于?”
正因為對手殘暴,才改用婚姻手段,怎麼會有矛盾?只有仁義的人才知道骨肉之情和尊卑之分,可謂天下第一奇談,野蠻人跟文明人一樣地愛護他們的兒女,尊敬他們的父兄,愛和敬不是某一個階層人士的專利,司馬光如果不是無知,就是故意抹殺事實。婁敬已講得明明白白:嫁出皇女,不是改造欒提冒頓,而是把效果放在欒提冒頓的子子孫孫,這正是可貴的遠見。司馬光卻纏住欒提冒頓本人不放。婁敬是“和親政策”的發明人,在婁敬之前,司馬光固沒有聽說過,但在婁敬之後,西漢王朝跟唐王朝和親政策獲得的豐富成果,《資治通鑑》記載得十分詳盡,這些記載又都經司馬光字字寓目,怎麼忽然間咬牙發誓說:“從沒有聽說過用婚姻作為手段”?
宋王朝拒絕和親的錯誤決策,已使中國付出極大代價。司馬光不但沒有反省,反而大言不慚地說:“對於蠻族,順服時用恩德懷柔他,反抗時用武力鎮壓他。”宋王朝時的蠻族契丹和西夏,始終威脅中國生存。司馬光也當過宰相,他為什麼不用恩德懷柔,又為什麼不用武力鎮壓?敵人,能擊敗他時擊敗他,不能擊敗他時只有和解——和親是和解的方式之一。宋王朝就壞在戰既不能戰,和又不敢和的稀泥之中。人們所聽的,全是些慷慨激昂、擲地有金石聲的隧道聲音,為害不淺。
口供主義
趙國(首府邯鄲【河北省邯鄲市】)宰相貫高等打算行刺劉邦,陰謀洩露,貫高的仇人得到內幕情報後,提出檢舉。劉邦像炮仗一樣爆了起來,下令逮捕趙王張敖跟所有黑名單上的人。趙午等十餘人,一聽到訊息,爭先自刎。貫高怒不可遏,罵說:“誰叫你們幹那種事?大王(張敖)明明沒有參與陰謀,而今連他一併逮捕,你們都一死了之,還有誰能證明他的清白?”密封的囚車,把張敖跟貫高送到長安。在審訊中,貫高供稱:“是我們作部下的單獨行動,大王並不知道。”審問官一定要他承認張敖也曾參與,對他苦刑拷打,用鞭子和木棍捶擊數千次,又用鐵錐亂刺,殘忍酷烈,貫高全身潰爛,再找不出一塊完整的肌膚下手,但貫高咬牙承受,誓不改口。
司法案件,中國一向採取“口供主義”。因中國統治階層,包括皇帝在內,都有一副大慈大悲的天使般心腸,除非嫌犯自己承認有罪,絕不判刑。於是,為了要嫌犯自己承認有罪,只有靠苦刑拷打,直到“坦承不諱”、“自動招認”才止。貫高是天下第一等奇人,也正是孟軻所稱道的“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而苦刑比威武更可怖。他只要一時難支,在哀號聲中點一點頭,張敖全族便化成一團膿血。
只重視口供,不重視證據,更不重視程式,是中國司法的傳統特色。到了近代,受人權觀念的影響,雖然也宣稱進步到“證據主義”和“程序正義”,實質上仍口供第一。苦刑之下取得口供後,再製造證據坐實。於是,冤獄累累。張敖幸而是皇帝(劉邦)的女婿,有丈母孃皇后呂雉暗中保護,否則,把加到貫高身上的苦刑十分之一加到他身上,他早“坦承不諱”、“自動招認”了。口供主義,是中國人的災難之一。
幫兇更兇
司法部長(廷尉)把貫高的口供報告劉邦,劉邦讚揚說:“好一條漢子,誰認識他?去拜訪一下,動以私情,套出實話。”高階國務官(中大夫)洩公(名不詳)說:“我跟貫高同縣,很知道他的為人,他在趙國豪氣千秋,一把硬骨,守信重義。”劉邦叫洩公到已被拷打得倒地不起的貫高身旁,先談論家世,互相敘述別後情況,好像朋友平常日子相見時把臂言歡,最後探詢趙王張敖到底參與了沒有。貫高說:“人之常情,誰不愛他的父母妻子。而今,我的三族(父族、母族、妻族)都全部處死,我愛大王(張敖)豈超過我的親屬?只因為大王確實沒有謀反,謀反的事全是我們單獨行事。”把他行動過程,敘述一遍,說明張敖確不知情。洩公回宮,報告劉邦。劉邦下令釋放張敖,撤銷王爵,貶作宣平侯。改封代王(首府代縣【河北省蔚縣】)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