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1 / 4)

小說:柏楊曰(全三冊) 作者:童舟

限,在於全憑蠻力,與全世界為敵。遠交近攻大戰略確定之後,兵力所及,就成了摧枯拉朽之勢,無人可當。

范雎是被魏王國逼反的最後一個人才。我們不能想像:如果公孫鞅、張儀和范雎,在魏王國得到重用,歷史會演變成什麼模樣。魏王國當權人物化友為敵、化忠為叛的手段,實在高竿。一個有趣的課題是,魏王國政府中每人都能言善道,要計劃有計劃,要方案有方案,要愛國情操,如魏齊、須賈之輩,更比驢毛都多,哪個不是人才?至於公孫鞅不過一個想升官想瘋了的小職員,張儀不過一個不切實際的貧寒書生,范雎不過一個油腔滑舌、大言不慚、裡通外國的賣國賊。他們既沒有參加某一派,又沒有被接納為某一幫,能逃一死,已是皇恩浩蕩。在鯊魚的血口之下,人才不是被吞噬,便是變成敵人,強烈反彈。政權盛衰和國家興亡,軌跡十分明顯。

絲袍之情

魏王國(首都大梁【河南省開封市】)派須賈出使秦王國(首都咸陽【陝西省咸陽市】),范雎穿著破舊的衣服,到賓館拜訪。須賈既驚訝他竟然沒有死,又憐憫他落魄異域,忍不住說:“範叔,分手後你還好吧?”(“叔”的意義不明,可能是須賈陷害范雎前,二人尚是好友時的暱稱“老三”,也可能是戰國時代人們互相招呼時的一種普通稱謂:“範老弟”。)留范雎坐下進餐飲酒,發現范雎身上寒冷,又送給他一件絲袍。范雎遂充當他的車伕,同到宰相府,對須賈說:“我先進去找我的朋友,請他引見你晉謁宰相。”須賈等了又等,不見范雎出來,到門房詢問,侍衛說:“什麼范雎?我不認識他。剛才進來身穿破衣服、手拿絲袍的,是我們宰相,他叫張祿。”須賈一聽,好像巨雷擊中他的頭頂,轟然一聲,幾乎昏倒,他知道墮入陷阱,已在監視之下,跑絕跑不掉。於是,雙膝下跪,用膝蓋匍匐爬行而進,請求寬恕。范雎也大宴賓客,對須賈出賣朋友的不義行為,痛加責備,最後告訴他:“你今天之所以還能保全性命,只因你送給我這一件絲袍,多少還有一點老友的舊情。”請賓客們上座,叫須賈坐在下方,把一盤供給馬吃的飼料——碎草拌黑豆,放到須賈面前,叫他吞下去。范雎命他帶給魏王魏圉一項警告:“把魏齊的人頭砍下送來,如果你拒絕,我們攻下大梁(魏首都?河南省開封市),可要屠城。”須賈回國後,告訴魏齊。魏齊嚇得魂不附體,宰相也不幹了,逃到趙王國(首都邯鄲【河北省邯鄲市】),投靠趙勝(平原君)。

須賈雖然是一位大使,地位很高,其實也不過官場中一個混混。他出賣范雎並不是因為他真的疑心范雎洩露國家機密,而是他對范雎妒火中燒。身為大使的都沒有得到國王的禮遇,而一個隨員卻獲得榮耀,不僅使自己沒面子,而且范雎經此錦上添花,勢將危及自己的前途。這才暗下毒手,誣以謀反。一則拔除潛在的政敵,二則加強忠貞的厚度,可以說一舉兩得。再見范雎時,那一星點未泯的天良救了他。以秦王國之強之蠻,誅殺一個外國使節,不會眨眼。

司馬光語無倫次

紀元前265年,秦王國(首都咸陽【陝西省咸陽市】)皇太后(宣太后)羋八子逝世。九月,羋八子的弟弟魏冉被解除所有政府職務,返回他的封地陶邑(山西省永濟縣北)。

司馬光曰:“魏冉傾全力擁立嬴稷,誅殺所有政敵,推薦白起當大將,向南攻取鄢城(湖北省宜城縣南)、郢城(湖北省江陵縣。參考前279年、前278年),向東跟齊王國(首都臨淄【山東省淄博市東臨淄鎮】)和解,使列國君王屈膝歸附。秦王國所以更為強大,都是魏冉的功勞。雖然他專權橫行、驕傲貪暴,足以使他招來大禍,但也並不像范雎所形容的那樣惡劣。范雎這個人,可不是真正地效忠秦王國,為秦王國利益打算,不過要奪取魏冉的高位而已,所以一有機會扼住對方咽喉,就不放手。結果使嬴稷斷絕了母子之情,也斷絕了舅父跟外甥間的恩義。總而言之,范雎是一個危險人物。”

我們同意范雎是一位危險人物的看法,問題是,在專制政體下參與###的每一個人,沒有一個不是危險人物。範睢必須奪取魏冉的高位,才能實施他的外交政策。猶如司馬光必須奪取王安石的高位,才能廢除新法一樣。魏冉對秦王國開疆拓土,誠然有很大貢獻,然而,再大的貢獻都不能允許他“專權橫行,驕傲貪暴”。司馬光卻認為只要看他擁立國王和煊赫功業的份上,他的官位就應該是鐵鑄的,神聖不可侵犯。而我們認為,一位女大亨加上四位男大亨,當權42年之久,也應該欠起屁股了。司馬光所以有如此想法,只因為“專權橫行,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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