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滿了小紙片。
“又沒有了,真快!”我抱著棉襖喃喃自語。
“當初去海邊,不是要做鹹魚來省菜錢的嗎?結果多出來那麼多開銷。”荷西
不解的抓抓頭。
“友情也是無價的財富。”我只有這麼安慰他。
“下星期乾脆捉魚來賣。”荷西又下決心了。
“對啊,魚可以吃就可以賣啊!真聰明,我就沒想到呢!”
我跳起來拍了一下荷西的頭。
“只要把玩的開銷賺回來就好了。”荷西不是貪心人。
“好,賣魚,下星期賣魚。”我很有野心,希望大賺一筆。
那個星期六早晨四點半,我們摸黑上車,牙齒冷得格格打戰就上路了,杖著藝
高膽大路熟,就硬是在黑暗的沙漠裡開車。
清晨八點多,太陽剛剛上來不久,我們已經到了高崖上。
下了車,身後是連綿不斷神秘而又寂靜的沙漠,眼前是驚濤裂岸的大海和亂石
,碧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霧,成群的海鳥飛來飛去,偶爾發出一些叫聲,更襯出了
四周的空寂。
我翻起了夾克領子,張開雙臂,仰起頭來給風吹著,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
“你在想什麼?”荷西問我。
“你呢?”我反問他。
“我在想《天地一沙鷗》那本書講的一些境界。”
荷西是個清朗的人,此時此景,想的應該是那本書,一點也差不了。
“你呢?”他又問我。
“我在想,我正瘋狂的愛上了一個英俊的跛足軍官,我正跟他在這高原上散步
,四周長滿了美麗的石南花,風吹著我的亂髮,他正熱烈的注視著我━━浪漫而痛
苦的日子啊!”我悲嘆著。
說完閉上眼睛,將手臂交抱著自己,滿意的吐了口氣。
“你今天主演的是《雷恩的女兒》?”荷西說。
“猜對了。好,現在開始工作。”
我拍了一下手,去拉繩子,預備吊下崖去。經過這些瘋狂的幻想,做事就更有
勁起來∶這是我給枯燥生活想出來的調節方法。
“三毛,今天認真的,你要好好幫忙。”荷西一本正經的說。
我們站在亂石邊,荷西下去潛水,他每射上來一條魚,就丟去淺水邊,我趕快
上去撿起來,跪在石頭上,用刀刮魚鱗,洗肚腸,收拾乾淨了,就將魚放到一個塑
膠口袋裡去。
颳了兩三條很大的魚。手就刺破了,流出血來,浸在海水裡怪痛的。
荷西在水裡一浮一沉,不斷的丟魚上來,我拼命工作,將洗好的魚很整齊的排
在口袋裡。
“賺錢不太容易啊!”我搖搖頭喃喃自語,膝蓋跪得紅腫起來。
過了很久,荷西才上岸來,我趕快拿牛奶給他喝。他閉著眼睛,躺在石塊上,
臉蒼白的。
“幾條了?”他問。
“三十多條,好大的,總有六七十公斤。”
“不捉了,快累死了。”他又閉上了眼睛。
我一面替他灌牛奶,一面說∶“我們這種人,應該叫素人漁夫。”魚是葷的,
三毛。”
“我不是說這個葷素,過去巴黎有群人,平日上班做事,星期天才畫畫,他們
叫自己素人畫家。我們週末打魚,所以是素人漁夫,也不錯!”
“你花樣真多,捉個魚也想得出新名字出來。”荷西雖然不感興趣。
休息夠了,我們分三次,將這小山也似的一堆魚全部汨上崖去,放進車廂裡,
上面用小冰箱裡的碎冰鋪上。
看看烈日下的沙漠,這兩百多里開回去又是一番辛苦,奇怪的是,這次就沒上
幾次好玩,人也累得不得了。
車快到小鎮了,我輕輕求荷西∶“拜託啦,給我睡一覺再出來賣魚,拜託啦!
太累了啊!”
“不行,魚會臭掉,你回去休息,我來賣。”荷西說。
“要賣一起賣,我撐一下好了。”我只有那麼說。
車經過國家旅館城堡似的圍牆,我靈機一動,大叫━━停━━。
荷西煞住了車,我光腳跑下車,伸頭去門內張望。
“喂,喂,噓━━。”我向在櫃檯的安東尼奧小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