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喋喋不休地望著孔天引說,目光倒是非常坦誠。
孔天引同樣坦誠地望著義大利老頭,似乎瞬間又找到了談生意的感覺,於是微笑著說:
“她不會收您的錢!即便你能買下整個西西里島,也不能買下西西里島上的故事!”
老頭尷尬地笑了笑,敏銳地琢磨了片刻,又熱情地說道:
“那麼,好吧,我收下這份好意啦!這杯咖啡就免費了!”
從義大利老頭那裡,孔天引知道了關於樂譜的故事。他感慨萬千,卻也深深地自責,覺得自己在人生感情方面是個天然的懦夫。
他在旅館裡住了一晚上,次日又去了舊金山的西普萊斯·勞恩陵園。陵園裡非常安靜,環境優雅極了,有大片的草坪和各色的鮮花。有些以色列人肅穆地站在墓碑前,手裡拿著小石頭,祭奠逝去的親人朋友。還有一些華裔移民,滿懷悲痛地往墓碑前堆放新鮮的紅橘。
孔天引確實替林禾買了一束大大的百合花,放在了孔則同的墓碑前。
那是一塊灰白色的花崗岩雕刻的豎形墓碑,墓碑的銘文簡單地刻著“孔則同之墓”,落款卻是林禾和蘇雲哲。孔天引在墓碑前站立了足足有一個小時,因為下面埋葬的亡靈實在讓他刻骨銘心。
這個出色的生意人欺騙了孔天引一輩子,幾次三翻地試圖毀滅天通的生意帝國並且毀滅孔天引的性命,也悄無聲息地霸佔了孔天引也深深愛戀的女人。這又能怪誰哪?孔天引忽略了戰爭學的簡單道理——最危險的敵人就在最不危險的地方。
三天以後,孔天引再次回到林禾的小別墅的時候,別墅裡已經人去樓空了。
林禾的突然逝去,徹底摧垮了孔天引的意志和身體。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整整一天,直到深夜來臨,仍然在痛苦地思索著。無論如何,他都有可能隨時離開這個世界,因此他需要準備自己的遺囑了,這對於他的家族來說實在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他躺在大轉椅上,凝望著桌子上的白紙和毛筆,竟然難以決定到底該如何分配他的家產。孔元道是他多年以來細心栽培、全權相托的家族接班人,並且是把偉大的生意傳續下去的希望;孔涵依是他畢生最大的精神寄託,而且他承諾要保護她一生平安;他的溫柔賢淑的妻子,從來也不干預他的生意,卻忠誠地伺候他一輩子。
他就平靜地躺在大椅子上,反覆地權衡了一切的利弊關係,像是權衡一筆大生意那樣冷靜。起初,他覺得不應該分配給孔涵依鉅額的財富,因為孔涵依向來都是對財富嗤之以鼻的,而且巨大的財富也可能刺激孔涵依走進生意場去,這可向來都不是孔天引願意看到的。再說了,孔元道也需要足夠的財富支撐家族的生意帝國。
然而,他很快就放棄了這個判斷,他深深愛著他的女兒,他無法信任任何人能夠給她一輩子的安全。萬一那個花裡胡哨的年輕生意人背叛了孔涵依呢?(這可是生意場上常有的事情)萬一商性十足的孔元道不會像他想象得那樣保護孔涵依的安全呢?那麼,還有什麼會永遠保護他的女兒呢?只能是財富,而且是足夠的財富。在孔天引看來,財富沒有任何其它意義,只是意味著“安全感”。
這麼說來,他需要把家族的一部分股權分配給孔涵依,哪怕是兩成的股份呢!在他離開始這個世界之前,他會嚴守這個秘密,然後他的律師會處理善後。
老頭子就那麼躺著,直到很晚。
最後,他還是決定在遺囑裡把家族的股權分配給女兒兩成,這就足夠她使用一輩子了,無論她幹什麼也足夠了。這樣他就感覺心安了,只有他的女兒安全了,他的精神世界才會圓滿。說實在的,孔天引開始感覺到自己有些神志不清、糊里糊塗了。可是,他照樣懷著複雜的情緒寫完了遺囑。
再說了,他只是提前寫了遺囑罷了,暫時還沒有誰知道這件事。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再考慮這件事情,也許過幾天自己就改變了注意了呢?那時候,他還可以修改遺囑。
“我總不會那麼突然地離開這個世界吧?”
直到離開書房,老頭子還在心裡自嘲地嘀咕著。
次日清晨,孔天引刻意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西裝,要知道,他可是很少穿西裝的。可是,孔元道建議他穿上西裝,出席天通的董事局會議,並且打算讓他講上幾句。雖然孔天引已經從家族的生意裡退出去了,孔天引還是給了兒子一個面子,穿上了西裝,並且同意出席會議。可是,孔天引並不打算在會上講什麼話,畢竟孔元道已經主持大局了。
會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