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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一路無話,回到營地已是酉初時分,天還沒全黑,空氣裡終於有了一絲兒涼意。
&esp;&esp;勒馬向離時的樹下行去,那裡早有幾個小兵候著,遠遠看見來人是齊蕭,立馬飛快地跑回大營裡。
&esp;&esp;齊蕭看著目光一閃即斂,面上表情不變,手上韁繩卻是一緊,馬速又隨之一慢,緩緩駛到樹下停住。一個二十五六的小兵隨即上前,稽首一禮,小心翼翼地牽住馬頭,齊蕭這才翻身下馬;幾乎同時,另一名小兵在馬蹬下躬背而跪,口裡說道:“請君夫人下馬。”
&esp;&esp;一副粗嘎的嗓音,顯然還在變聲期,應該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少年。
&esp;&esp;張曦君皺了皺眉,看著烏青天光下單薄瘦弱的背部,腳有些踩不下去。
&esp;&esp;齊蕭見張曦君要下不下,以為她害怕,伸出一手道:“下來吧。”聲音不說多溫和,比起一貫的冷腔冷調卻是柔和許多。
&esp;&esp;彼時正是士兵輪值巡查之時,聽到齊蕭說話的語調,雖受軍規轄制沒敢聞聲側目,卻不約而同面露異色。
&esp;&esp;張曦君猶為溪邊齊蕭擁抱的舉動不適,心裡自是不大願與齊蕭接觸過從親密,但一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掃了齊蕭顏面,又心中怪異讓一個小少年承受一腳之力,只好將手伸了過去,哪像齊蕭一下將她的手包住,心頭莫名一顫,下意識往回一抽,登時重心不穩,踩在馬鐙上的腳一滑,另一隻腳不及踩到少年背上,她整個人就朝前栽去,落入齊蕭懷中。
&esp;&esp;“怎麼不看清楚再下!”齊蕭眼疾手快的接住張曦君,右腳倏然往後一步退止,穩住二人身形,便是低聲斥道。
&esp;&esp;眼見張曦君差點摔下馬,一旁的幾個士兵趕拿出才備好的火把燃起。
&esp;&esp;在眾人面前跌入齊蕭的懷中,又被不留情面的教訓了一句,張曦君覺得有些難堪,顧不得撞上齊蕭胸前重鎧的痛,也不及去想齊蕭竟沒做出一副寵溺之態,忙掙脫齊蕭的懷抱立穩身子,就聽見身後有人聲音急促道:“三弟,你總算回來了。”
&esp;&esp;軍中能叫齊蕭三弟者,不用問也只是誰。
&esp;&esp;張曦君心中納罕齊藤有何事如此急切,遂同齊蕭一起聞言轉身,隔著一道帷帽上的白紗看了過去。
&esp;&esp;少頃,便見齊藤並軍官僕役數人,擁一郎君行至。
&esp;&esp;這位郎君大約二十三四正是當年時,頭戴小冠,身穿白衣,寬袍大袖,腰繫寶帶,手執摺扇,面如傅粉,唇似胭脂,端是一名偏偏濁世佳公子,只是不知為出現與之格格不入的軍營之地。
&esp;&esp;正隔紗打量著,以為萬無一失,卻未料這位白衣郎君猛然側首,目光如電,無措遁形得彷彿發現她窺視一般,不由地心虛之際,他卻又仿若無事的移開視線,對齊蕭笑道:“襄武王攜美出遊,又如此的憐香惜玉,這可是難得一聞,說不定將來傳為一方美談,我多等一會不打緊。”聲音朗朗,十分清潤悅耳,卻有一種不明意味在內,但又不讓人心覺不悅。
&esp;&esp;他立在齊藤、齊蕭兄弟之側,一身鉛華氣度力壓齊藤,不怯於齊蕭凜然之勢,想來這人來頭不凡吧。
&esp;&esp;心中方下論斷,只聽齊蕭笑道:“若瑾瑜公子前來,齊蕭必是親自相迎,只是襄武王爵位,我還未親自向皇上謝恩,現在實當不起如此稱呼。”
&esp;&esp;瑾瑜公子,當今王世家主唯一嫡子王洵,字瑾瑜,相傳七歲作詩,八歲舉筆成文,十二歲一篇《論時政》轟動京城。如今入仕從政內斂許多,不再如少時鋒芒畢露,卻依舊廣受天下莘莘學子推崇,並有傳聞道他是眾名媛心中佳婿,更有當今皇后之女傾心,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無夢,他至今尚無傾心之人,故二十又四未娶妻。
&esp;&esp;聞言,張曦君想起自己在長安聽過的瑾瑜公子事蹟,心下一陣好奇,不禁再次偷視,發覺他雖沒傳聞中的三頭六臂,卻也當得起如此的追捧盛傳,不過這樣天下聞名的貴公子,不遠辛勞出城又所為何事?
&esp;&esp;想著,忽然憶起此人正是凌雲郡主的堂兄,又加之方才那一襲抑揚頓挫的話,如此來意呼之欲出,張曦君默然,從王洵身上挪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