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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正在惺忪之間,意識猶在恢復,只知盧氏在耳旁低語而未明其意。
&esp;&esp;這樣聽了一會,意識已漸清明,張曦君欲起身以問盧氏有何事要言,卻未等她開口,忽聞盧氏說到“禮不下庶人”,一下子徹底清醒了過來——這不是盧氏用來刺李氏的話麼?
&esp;&esp;幾乎下意識地,張曦君沉默了下來。心中不由想到,盧氏現在所說,十有八九是關於上午之事。同時,盧氏會挑許嬤嬤不在,她也午睡的時候說,分明是不想讓人知道。但是,她十分好奇今日之事,尤其是在看了許嬤嬤的表現後,她很想繼續聽下去,也許會聽到一個她欲知的秘密,比如今日盧氏的絕望之色從何而來。可這樣的裝睡竊聽,不僅僅是偷窺他人的隱私,更是對這位老人的不尊重。
&esp;&esp;在張曦君這樣左思右想中,盧氏的話,也陸陸續續的傳入了過來。
&esp;&esp;“你母親目不識丁,說不出‘禮不下庶人’這樣的話……你大哥自小就淘氣,打架上樹那比誰都強,讀書識字卻一竅不通,自也說不出這樣的話,可現在卻知道說‘禮不下庶人’了!”說到這裡,盧氏的語氣陡然加重,卻不過片許之間,盧氏的氣息平緩了下來,聲音也近乎低不可聞的續道:“……你父親,我那兒子,雖不是一塊讀書的料,卻打小就由他祖父教養,肚子裡的文墨不多,卻也知道什麼是‘禮不下庶人’……”
&esp;&esp;屋子裡很靜,盧氏的聲音很輕,若不是輕撫她的手傳來絲絲顫抖,張曦君定會以為自己幻聽了。
&esp;&esp;漸漸地,撫在額際上的手有了明顯的顫抖,盧氏的聲音也在這一刻重又響起,“而你祖父……”話方起頭,便已落下,隨即只有沉默,久久的沉默。
&esp;&esp;張曦君也不由地沉默了,或者是沉寂了思緒,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esp;&esp;禮不下庶人,她雖不甚清楚其意,但前世曾聽過一句話叫“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便也依稀能知曉一二,也能約莫猜出這句話極可能是祖父張隨之所言,畢竟大哥是授業於他。當然,也可能是父親張賀,又或許二者兼有之……然而,僅僅這樣的一句話,又是如何激起盧氏如此大的反應?
&esp;&esp;剛思及此處,忽然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一絲疑念,又不及深思,忙截住徐徐轉動的思緒,卻無法截斷盧氏蒼涼的笑聲,“原來他們父子都是這樣想的,只是不說,我也裝作不知,可真聽見了,我竟然這樣的難……”嚥下隱含哭音的話語,深深地吸了口氣,待再開口時卻又笑了,“呵呵,也是!貧民百姓只要能有飽飯吃,還講究那些禮作什麼!?到底是我沒有理清啊……難怪連文豪也厭。”伴著話落,盧氏整個人驟然癱軟,癱靠床板。
&esp;&esp;彼時的床,上首及後側皆有半人高的木板相圍,這樣一靠,冷不防“碰”地一聲響。
&esp;&esp;聲音不大,然在沉靜的屋子裡,卻是那樣的清晰可聞。
&esp;&esp;張曦君赫然一驚,再顧不得裝睡,立即睜眼,慌忙地向盧氏望去,一聲“祖母”不及叫出,只張口結舌的看著眼前——盧氏怔怔地靠著床板,目光渙散,雙唇顫巍巍地低呢著,喃喃不知何語。她靜聽良久,才知盧氏在呢喃自語:“是懲罰嗎?佛祖您給我的懲罰嗎?懲罰我不甘做一個上不了族譜的庶女,不甘親大哥給夫人的嫡子做陪讀?還是懲罰我當年出嫁時的怨恨?所以,才讓我夫妻離心,親子疏離,長孫怨懟……可我不是早已在彌補了麼?為什麼還會這樣……?”說著聲音漸漸消弭,良久不再自語,只是痴痴在問:“為什麼?為什麼?”
&esp;&esp;看著這位雖不曾溺愛她,卻也真心疼愛她的老人,此時此刻卻入如此境地,張曦君心頭難受,張了張口,想喚一聲“祖母”,卻發現張口無聲,只因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靜靜地守著神志不清的盧氏。
&esp;&esp;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長,也許只是區區片刻,盧氏的眼睛緩緩垂下,靠在木板上慢慢睡去。
&esp;&esp;“祖母?”張曦君試著輕喚了幾聲,盧氏沒有反應,似乎睡得極沉。
&esp;&esp;張曦君不再出聲,就細細的打量起盧氏。
&esp;&esp;盧氏五十出頭的年紀,頭髮烏黑柔軟,臉上膚質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