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起此伏,前後左右地包抄著他,迴繞著他。而他依然紋絲不動地穩坐在沙發上,默默吸著煙,聆聽八方,泰然自若。9點1刻時,他突然“呼”地站起來,轉過身,對他背後的一位操作手說:
“你找到了!你們聽,這人老是把‘0’字的‘噠’音發得特別重,這是33號報務員。不會錯的,就是他(她)。”
對方正在發報。
把電報抄下來,雖然只搶抄了個尾巴,但對破譯人員來說這已足夠破譯並做出判斷:這確實是對方高層的一部電臺!
然而要沒有破譯人員的證明,誰也不敢相信這就是我們要找的電臺,因為這部電臺發出的電波聲太破爛、太老式了,任何人聽它的聲音都會沒什麼猶豫地肯定,這絕對是幾十年前甚至是上個世紀的裝置在忙乎。這種裝置早已被淘汰,可以說沒有哪個國家,哪怕是最貧窮的國家,也不會使用這種老掉牙的通訊裝置。什麼人或組織可能用?一些個人無線電愛好者,或者相應的協會,或者一些窮國家的私人社團,比如海上打撈隊、遠洋公司、漁業公司、森林守護隊、野外動物園、旅遊公司,等等。正因如此,偵聽員聽到這些電波聲一般根本不予理睬就放過去了,而現在居然成了對方高層聯絡裝置,這顯然是詭計,目的就是要麻痺偵察人員,讓你永遠與它“擦肩而過”。這就跟有人故意把你想偷的東西專門放在你身邊一樣,你找上尋下,挖地三尺地找,就想不到在自己身邊看看。一個道理,大家玩的都是魔鬼的那套,以瘋狂、大膽和怪誕著稱。
然而,神人阿炳比魔鬼還道高一丈!
魔鬼的這套詭計一旦被破,等於機關被開啟,剩下的都是指日可待的。3天后,對方高層15部電臺(比原來增加了三部)全部“浮出水面”。
10天后,對方軍事系統107部秘密電臺、共1861套頻率,全部被我方偵獲並死死監控。
阿炳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了701乃至國家安危的燃眉之急,他在短短一個月裡所做的,比701全體偵聽員捆在一起所做的一切還要多得多,還要好得多。所以,他理應得到701所有人的敬仰和愛戴,也理應得到屬於701人的所有榮譽和勳章。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因為701工作的秘密性,榮譽等身的阿炳早已成為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他神奇又光輝的事蹟將被人們興奮又不知疲倦地頌揚。然而,由於701特定的工作性質使然,知道他的除了我們這些人外,恐怕只有陸家堰的村民們了。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對阿炳,真正有關係的始終只有兩樣東西:一是他母親的“柴火問題”,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二是他耳朵的“權威問題”,任何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對他質疑。
不用說,這兩個問題現在早已不成其為問題。大功告成後的阿炳生活得很輕鬆閒逸,除偶爾被兄弟單位借去“解決問題”,其他時間他都在山溝裡度過。組織上專門給他配有一個勤務員,那人曾經是我們局長的勤務員,管他的吃住行和安全。每天吃過早飯,勤務員就帶他來到高牆深築的院門前,然後由值班偵聽員帶他去機房。到了機房,他的工作就是坐在那裡等同事們出險,他來排險。但這種情況並不多,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學盲文和聽廣播。不過,總的說,他不太坐得住,到了下午他一般不愛呆在機房,喜歡去院子裡一些公共場所打發時間。他去得最多的是衛兵隊,坐在操場邊,聽年輕士兵操練、唱歌、比武、打鬧,有時也跟他們玩玩老一套的“聽力遊戲”。當時我因為發現阿炳並且“調教有方”有功,被破格提拔為監聽局副局長,而衛兵隊恰好是我分管的一部分。在這裡,每一個士兵心裡都裝著我的忠告:不能對阿炳失敬,也不能隨便跟他開玩笑。
事實上,我的忠告是多餘的,在我們局裡,乃至在701,沒有一個人不把阿炳當作首長一樣敬重,也沒有一個人敢跟他開什麼玩笑。我很容易就注意到,凡是阿炳出現的地方,不管在哪裡,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會主動停下來,對他行注目禮,需要的話,給他讓道,對他微笑——雖然他看不見。如此崇敬一個人,在監聽局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恐怕也不會再有第二個。
日子一天天在山谷上空流逝。
冬天來了,阿炳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闌尾炎送進了醫院。醫院在一號山谷裡的家屬區,從我們這裡過去有點路程,但有車也快。在他住院期間,我經常搭車去醫院看他。有一次,我走進病房,看見護士林小芳正在給阿炳換藥。這個人我是認識的,家在農村,她哥哥原來是我們衛隊隊長,在一次實彈訓練中以身殉職。她也正是作為烈士的妹妹被701破格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