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形反映到駱偉峰那裡,昔日不可一世的強人,卻疲憊不堪地揮了揮手,說是自己對不起大家,誰要走,都不攔著,覺得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想帶走的話,都可以帶走。
駱偉峰這話,無疑自己宣判了偉峰公司的死刑。
由此引起的連鎖反應,是雪崩似的。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不辭而別的行列,不到一個月,就人去樓空了。
這一下,引發了集資群眾的大規模恐慌。在偉峰鋼鐵有限公司找不到人了,就直接找市政府。
“鬧得很厲害啊,幾百人坐在市政府門口,不肯離去,一定要討個說法!”崔福誠嘆了口氣,說道。
“幾百人?要算是好的了。”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柴紹基忽然說道:“汪國釗怎麼答覆的?”柴紹基這人講規矩,柳俊和崔福誠都是他曾經的上級,他恪守規則,上官在座。不隨意開口。但他對汪國釗,確實是半點好感也欠奉。正是因為此人出任玉蘭市長,才將他從長河區工委書記的位置上硬生生擠了出去。儘管因為柳俊的運作,他如願以償當上了國家發展委高新技術產業司的司長,正式登上嚴柳系的大船,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就不惱火汪國釗了。
這個汪國釗,陰森森的,看上去十分溫和,實則固執得緊,比大多數人都驕傲。明明柳俊堅決反對的專案,他卻偏偏要去引進,自以為得計。如今大難臨頭,且看他還有甚的能耐!
早在汪國釗引進偉峰鋼鐵之初,柴紹基就已經在等著看笑話了。
原因無他,對於柳俊經濟建設上的本事,柴紹基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絕不相信汪國釗會比柳俊的眼光還高明。
崔福誠望了柴紹基一眼。他很理解柴紹基對汪國釗的憤懣,自不會去計較柴紹基的“狹隘”苦笑著搖搖頭,說道:“還能怎麼答覆?錢已經花完了,偉峰公司只剩下一個空架子。”柴紹基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解氣的微笑。
牛皮哄哄的汪市長,終於也有了束手無策的時候。
“這個問題還真是比較棘手啊,聽說單是向群眾集資。就有十二個億,很大的數目了。”劉光興插話說道。
國家正在對鋼鐵專案進行調控,身為發展委發展規劃司司長,劉光興自然對全國各地的違規鋼鐵專案,都進行了一定的瞭解和研究。偉峰鋼鐵有限公司是此番調控的重點物件,劉光興的瞭解就比較深入。
崔福誠頷首附和:“是啊,十二個億,不還給群眾的話,群眾肯定不答應的。群眾的思想比較單純,在他們看來,市政府引進的專案。就是靠得住的,至少也體現了政府的部分意志。如今垮了,不向政府要錢,向誰要去?這個問題一天不解決,就是個大難題,無論拖到什麼時候,都不能不了了之,說不定會形成持續不斷的上訪高潮……”一旦談開了,崔福誠也不藏著掖著,什麼話都往外掏。
既然柳俊有意讓大家成為朋友,崔福誠就要拿出誠意來。你不跟人家掏心掏肺,人家又怎會將熱臉來帖你的冷屁股?何況現在大家都坦誠相對,似乎彼此之間的距離,已經拉近了不少。
劉光興說道:“但是要由市政府還款的話,也沒有名目啊。這錢不是市政府收走的,也不是市政府花掉的。十二個億,對於玉蘭市的財政,也不是個小數目吧?”“嘿嘿,豈止不是一個小數目,相當於全市財政總收入的三成還有多了。”崔福誠說道。
還有一個話,崔福誠沒有明說,但大家都猜得到。錢多錢少不是最關鍵的問題,主要還是在於沒有一個名目,汪國釗再膽大,玉蘭市再富裕,也不能毫無理由的將十二個億扔出去。
兩難啊!
柳俊淡然問道:“玉蘭市就沒有采取一點其他的措施?”“有的。汪國釗正在緊著和幾個國有巨型鋼鐵企業聯絡,希望他們能夠接手這個專案。”國家的宏觀調控,只是針對違規操作的鋼企,列名鋼企不在調控的範圍。此番調控的目的,與柳俊曾經和高長宏分析的那樣,國家想要將鋼企集中在有資源優勢、地域優勢的地方,統一規劃,統一發展,以便形成合力,提高競爭能力,以規模優勢反制國外的原礦企業。也就是說,國家只是要打擊那些頂風作案的地方政府和生意人。對於已經成型或者基本成型的鋼鐵專案。那些動力廠、焦化廠、軋鋼廠之類的工廠,還是要保留下來的,總不能一炸了事吧?
尋找國有鋼企接手,汪國釗這個處置方法,還是很正確的。
偉峰鋼鐵有限公司固然已經必死無疑,玉蘭市政府倒還有出路。只要國有鋼企肯接手,最起碼群眾的集資款,就不用犯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