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滿臉抑鬱之氣,知道他悲憤竇建德之死,微笑道:“蘇將軍來的正巧,西梁王亦在,不知道可否需要我為你引見?”秦叔寶雙眉間的皺紋,已如刀刻一般,雙頰更是凹陷下去,容顏枯槁。但一笑之下,還是讓人如沐春風。
或只有這種由裡到外的磨礪,才讓秦叔寶真正的成熟,寶劍的光寒,亦是在不停的打磨中昇華。
蘇定方見秦叔寶的氣勢,心中微敬,可聽西梁王三個字的時候,嘟囔了一句,“這小子總是神出鬼沒。”他的訊息本來是,蕭布衣還在東都,沒想到他驀地又跑到了黎陽,不過蕭布衣人在黎陽更好,他想見的就是蕭布衣!
往事如煙,卻歷歷在目,蘇定方還記得當初運河邊初見的情形。那時候,自己和竇紅線正在竭盡心力的為河北軍拉攏人才,取得同盟,可到如今,河北軍支離破碎。若知今日,當年還會那麼辛苦?蘇定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拱手道:“還請秦將軍引見。”
秦叔寶陪蘇定方入內,蕭布衣還是大馬金刀的坐著,見蘇定方前來,座上含笑道:“不知道哪陣風將蘇將軍吹過來了?請坐。”
他擺擺手,雖不故作威嚴,但架子十足。當然見到蘇定方,他也沒有什麼劍拔弩張。
蘇定方已顧不得怒氣。深施一禮後。開門見山道:“西梁王。在下蘇定方。”
“我記得你。”蕭布衣點頭道。
蘇定方微愕。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他說地是廢話。蕭布衣也還以廢話。蘇定方本來到此。以為可和蕭布衣講講條件。見蕭布衣品茶回味。不將他放在眼中地樣子。不由又遲疑起來。
蘇定方現在如同個賭徒。本來有些籌碼。但見蕭布衣好像拿把穩贏地好牌。一時間倒忘記了開價。
有兵士送上熱茶。蕭布衣示意道:“請茶。”
蘇定方望了茶杯一眼。緩緩拿起。他倒不擔心蕭布衣會對他進行暗算。現在地情況。只要一個秦叔寶。就能留住他。蕭布衣何須暗算?抿了口茶。只覺得苦中帶甘。但是那股苦意卻和心中地愁苦連成一片。讓蘇定方暫時無言。蕭布衣也不追問。微笑對秦叔寶道:“秦將軍。大軍可準備就緒?”
秦叔寶立刻道:“隨時可以出。”
蘇定方忍不住道:“西梁王,你要去哪裡?”
蕭布衣道:“當然是征戰。還在負隅頑抗之人,我當要一個個打過去。徐圓朗豈不就是這樣被我滅亡的?蘇將軍既來之,則安之,還請休息幾日,等我平了武陽後,再和你一敘往事。”
蘇定方本來想講條件,聽到這裡,勃然火起,他本來就為竇建德鎮守武陽,蕭布衣如此說法,簡直是將他視若無物。
“蕭布衣,河北軍不是徐家軍!”
蕭布衣點頭道:“河北軍的確不是徐家軍,河北軍可說是還不如徐家軍!想徐圓朗樹倒之際,猢猻才散。如今河北軍猢猻未散,大樹已倒,不如矣呀。”
蕭布衣語帶嘲諷,直戳蘇定方的痛處。蘇定方肝火上湧,怒然道:“蕭布衣,你莫過狂妄,你若是英雄,就放我回去,讓我和你在武陽一戰。我要讓你看看,河北軍沒有散。”
蕭布衣淡然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本王何須攔你?”蘇定方一怔,舒了口氣,壓制住怒氣。無論如何,蕭布衣表現地還是大度,他倒也不急於就走。
“只是英雄太累,本王早不想做。”蕭布衣搖頭道:“我何等人物,無需你來評說!”
蘇定方見蕭布衣淡靜自若,並不刻意威嚴,但氣度迫人,不由長嘆一口氣。
蕭布衣笑道:“我已看出有人的心口不一。”
秦叔寶接道:“不錯。”
蘇定方忍不住道:“你是在說我?”
“我只是說那想走卻屁股和釘子一樣釘在椅子上的人。”蕭布衣淡然道。
蘇定方霍然站起,蕭布衣又道:“有人怒。”
秦叔寶接道:“不錯。”
蘇定方哈哈大笑道:“你是在說我?我豈會被你激怒?”
蕭布衣道:“我不是說你,我是說那個茶杯。”
“茶杯?”蘇定方一頭霧水。
秦叔寶接道:“西梁王說的不錯,茶杯若不怒,怎麼會抖個不停,咯咯作響?”
蘇定方這才現,原來自己大怒而起,雖長笑掩飾,卻忘記了放下茶杯。他雖在笑,可手都氣的忍不住的抖,這才讓茶杯“咯咯”響動。蕭布衣、秦叔寶都是觀察極為犀利之人,這種眼力,當然也是一種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