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代1。0摺紙時代》1、(1)
翻開最新一期的《人物與時代》,封面的選題是《上海與香港,誰是未來的經濟中心》——北京早就被甩出去兩百米的距離了,更不要說經濟瘋狂衰敗的臺北。
每一天都有無數的人湧入這個飛快旋轉的城市——帶著他們的宏偉藍圖,或者肥皂泡的白日夢想;每一天,也有無數的人離開這個生硬冷漠的摩天大樓組成的森林——留下他們的眼淚。
拎著Marc Jacobs包包的年輕白領從地鐵站嘈雜的人群裡用力地擠出來,踩著10厘米的高跟鞋飛快地衝上臺階,捂著鼻子從衣衫襤褸的乞丐身邊翻著白眼跑過去。
寫字樓的走廊裡,坐著排成長隊的面試的人群,每隔十分鐘就會有一個年輕人從房間裡出來,把手上的簡歷扔進垃圾桶。
外灘一號到外灘十八號一字排開的名牌店裡,服務員面若冰霜,店裡偶爾一兩個戴著巨大蛤蟆墨鏡的女人用手指小心地拎起一件衣架上的衣服,虛弱無力,如同衣服上噴灑了毒藥一樣只用兩根手指拉出來斜眼看一看,在所有店員突然容光煥發像借屍還魂一般想要衝過來介紹之前,突然輕輕地放開,衣服“啪”地蕩回一整排密密麻麻的衣架中間。外灘的奢侈品店裡,店員永遠比客人要多。他們信奉的理念就是,一定要讓五個人同時伺候一個人。
而一條馬路之隔的外灘對面的江邊大道上,無數從外地慕名而來的遊客正拿著相機,彼此搶佔著絕佳的拍照地點,他們穿著各種大型連鎖低價服裝店裡千篇一律的衣服,用各種口音大聲吼著“看這裡!看這裡!”他們和馬路對面鋒利的奢侈品世界,僅僅相隔二十米的距離。
這是一個以光速往前發展的城市。
旋轉的物慾和蓬勃的生機,把城市變成地下迷宮般錯綜複雜。
這是一個匕首般鋒利的冷漠時代。
在人的心臟上挖出一個又一個洞,然後埋進滴答滴答的炸彈。社會兩極的迅速分裂,活生生把人的靈魂撕成了兩半。
我們躺在自己小小的被窩裡,我們微茫得幾乎什麼都不是。
南湘慢悠悠地朝學校走,沿路是很多新鮮而亢奮的面孔。每一年開學時,都會有無數的新生帶著激動與惶恐的心情走進這所在全中國以建築前衛奢華同時百分之九十五都是上海本地學生而聞名的大學。很難有人相信,一個大學可以憑藉自己的教學樓和圖書館,就能夠和金茂、東方明珠等建築抗衡,成為上海的十大建築。
走在前面的幾個女生剛剛從計程車上下來。學校的位置並不在市中心,如果不是剛巧住在附近的話,那麼計程車費一定會超過三位數,以此來判斷的話,她們的家境應該都挺富裕。
幾個女生都是典型的上海小姑娘的入時打扮,化著精緻的妝,偶爾側過頭和身邊的夥伴講話的時候,南湘可以清晰地看見她們眼睛上被刷到兩厘米長的根根分明的睫毛,像兩把刷子一樣上下起伏。
其中一個女生突然用林志玲的聲音高聲朗誦起來:“啊!這些教學樓好高大哦!而且都是白色的大理石!感覺好像宮殿一樣哦!我感覺自己像個公主!”
南湘胃裡突然湧起一陣酸水,於是喉嚨裡響亮地發出了一陣乾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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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代1。0摺紙時代》1、(2)
晚飯時,她對我說:“林蕭,你完全不知道今年我們學校收進了一群什麼妖獸”。
我一直很佩服南湘的藝術才華,比如她可以推陳出新地在眾多類似“妖精”、“妖孽”、“妖怪”、“怪物”的詞語裡,準確地選擇出“妖獸”這樣一個傳神的詞語來。
這個事件的結尾以“公主”被美術學院門口停的幾十輛名貴私家車深深刺痛作為ending。南湘說:“在她看見無數寶馬、賓士、凱迪拉克甚至勞斯萊斯的標誌時,她終於醒悟了打車來上課的自己其實不是公主,而是女僕。”末了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我這樣坐公車的自然是女奴。”
南湘這樣說的時候,其實我內心並不好過。南湘是這樣一個才華出眾的人,每一年無論學校還是全國的美術大賽,她都可以拿到非常耀眼的名次。只是她的家庭太過普通,而誰都知道美術學院這樣的地方,就像是一座專門為鈔票修建的焚屍爐,每一年都有無數的家長用車運來成捆成捆的鈔票,然後推進熊熊的火焰裡,整個學院上空都是這樣紅色的火舌和烏煙瘴氣的塵埃。每年的獎學金對於這樣的火場來說,只是杯水車薪而已。一杯水灑進去,“滋滋滋”地瞬間就化成白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