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處,打算等他們走後再起身回宮。當先的馬車並排四駕,乃是王侯的氣派,到了門廊下竟然停住,然後跳下兩個壯年的僕人分立在兩旁,大門正好在此時開啟,分左右從裡面又步出兩名拎著燈籠的僕婦來。接著又有兩名梳著環髻的少女從車上撩裙跳下,而後六人一同面向車門內,由兩名少女伸手攙扶著彎腰出來的那人。
這是個約摸二十二三歲的貴族女子,五官十分細緻美豔,而渾身的錦繡和滿頭的翠飾更把這份美豔襯托得愈發華麗,總而言之於這暗夜裡,隨便給點光亮便可燦爛整片天空。
見到她的正面後我立時有些無語。並下意識地往門楣旁那兩盞燈籠望去。燈光將她的側臉線條一露無遺地描亮在我面前,而廊下掛著的燈籠上貼著個“曹”字。因母親向來高高在上,導致我也不太有機會與各位公主來往,但眼前這位我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不認得,她有著與劉徹九分相似的側臉,而且住在平陽侯曹壽的府邸,那麼我再笨也知道她便是我的大姑子、當今太后的大女兒、劉徹的親姐姐平陽公主劉娉。
劉娉七年前就尚給了曹壽為妻,那時我年紀還不大,尚且有許多事情吸引我的注意力,雖然心知她會跟我有些關係,但因為年紀相差懸殊,我與她並無什麼交集。即便是進宮覲見王太后及太皇太后,也是各有門出入,加之出嫁後她又與曹壽去往洛陽住了幾年,則更是少見面。
我逃命居然逃到了她的門前,真不知道這叫不叫做命中註定。
平陽邊理著繡著金絲百靈雀的衣袖,邊朝兩位僕婦道:“侯爺回來不曾?”
僕婦答:“回公主,侯爺日落時便已回府,回府後聽說公主今夜也將回府來,便一直等侯在紫雎閣。”
她冷笑了笑,而後於燈光下微仰起臉來。人常說平陽侯夫婦大婚以來皆是夫唱妻隨,甚至連公主本來的封號“陽信”也隨夫號改成了平陽,眼下提到他時她竟是這樣表情,我卻是看不懂。
“叫幾個人來把車上的箱子卸下,小心別磕著了。”她示意道。
先前兩個男僕立即入內喊人。她皺眉又道:“小聲些,找幾個穩健些的,別弄得滿院子都不得安寧。”
兩個僕婦中微胖的那個便涎著臉道:“既如此,不如讓奴婦去喚人罷,奴婦的漢子和小叔子都在後巷的老渾頭家嘮磕吃酒,繞個彎兒也就到了。他們力氣又大,定能辦好這差事的。”
平陽沉吟片刻,竟點頭同意了。
我聞言不由咽起口水,路只有前後兩頭,假如僕婦順道走到這邊來我這位假侍衛豈不曝光於天下?平陽雖不見得立時能認出我便是她弟妹,但是這麼多燈光照耀下,要瞧出我女子身份應該不會很難。
我探頭又望了望那邊,僕婦果然已經喜顛顛往這邊走來。我已經來不及跑了,再跑只怕會被當小偷捉住,而那樣只會更加不可收拾。於是情急之後把侍衛服脫下來反穿在身上,將腰上的玉玦玉佩什麼的一股腦兒解下塞進袖籠裡,然後將額前頭髮亂抓下來些,扮成落魄書生的模樣,垂首立在牆根。
035 書生與公主
“哎呀,這麼晚了這裡竟還有人?”
僕婦在距離我約還有三五步時吃驚大叫,手裡的燈籠也跟著有節奏地顫抖起來。她的叫聲立即引來了車馬旁所有人的目光,平陽蹙眉望向這邊,“什麼事?”
我瞧這情景不出聲已是不行的了,便裝成百姓們見到權貴時的樣子往燈光下站了站,啞聲說:“小的無家可歸,想依侯府的牆根過一宿,打擾了公主殿下,真是罪該萬死。請公主恕罪,小的這便且走。”
“站住。”
我剛轉了身她便沉聲道。於是我只好站住,聽著她衣袂挪動的悉梭聲由遠而近到了背後,頓了頓,又慢步挪到了我面前,令我即使垂著眼也能瞧見她金絲海棠的繡花鞋,以及閉著眼也能聞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微帶著絲暖意的馨香。
如果說十八瓣的牡丹是竇太主所特有的標誌物的話,那麼面前這腥紅的海棠便就代表了當今這位長公主的身份。這個雖沒有什麼明文規定,但自她及笄時景帝賜與她的服飾上繡有這海棠,便就與誥告天下無異了。
“抬起頭來我瞧瞧。”
她如此說。聲音裡帶著股貴族式的慵懶,這讓我瞬時想起了母親。
我踟踟躕躕地抬了頭,從亂髮底下與她對視。
她長得很像太后王娡,但氣質卻與她全然不同。我在心裡暗歎多時未見,這位大姑子竟然又美豔了好幾分。
“身上亂糟糟的,眼睛倒是十分澄靜清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