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談生意。
結果生意不曾在番菜館談,因為照例要『叫局』,鶯鶯燕燕一大堆,不是談生意的時候。飯罷一起到城隍廟後花園錢業公所品茗,這時張胖子才提到正事。
『三大』之中,大亨錢莊姓孫的檔手資格最老,他代代表發言,首先就表示最近銀根很緊,『局勢不好,有錢的人都要把現銀子捏在手裡,怕放了倒帳。這句實在話,錢莊本來是空的。』
這是照例有的託詞,銀根緊的理由甚多,不妨隨意編造,目的就在抬高利息。張胖子和胡雪巖都懂這個道理,尤老五卻以受過上海錢莊的氣,懷有成見,大為不快。
『我看不是銀根緊,只怕是借的人招牌不硬,』他的話有稜角,態度卻極好,是半帶著開玩笑的語氣說的,『漕幫現在倒黴,要是「沙船幫」的鬱老大開口,銀根馬上就鬆了。』
尤老五說的這個人是沙船幫的巨擘,名叫郁馥山,擁有上百艘的沙船,北走關東,南走閩粵,照海洋的方位,稱為『北洋』、『南洋』,郁馥山就以走南北洋起家,是上海縣的首富。近年因為漕米海運,更是大發利市,新近在小南門造了一所巨宅,崇樓傑閣,參以西法,算是『海天旭日』、『黃浦秋濤』等等『滬城八景』以外的另一景。
沙船幫與漕幫,本來海永不犯河水,但漕運改了新章,使有了極厲害的利害衝突,所以尤老五那句話斤兩很重,姓孫的有些吃不消。
『啊,尤五哥,』姓孫的惶恐地說,『你這話,我們一個字也不敢承認。
吝戶都是一樣的,論到交情,尤五哥的面子更加不同。好了,今天就請尤五哥吩咐!『
象尤老五這樣在江湖上有地位的,輕易說不得一句重話,剛才話中有牢騷,已不夠漂亮,此刻聽姓孫的這樣回答,更顯得自己那句話帶著要挾威脅的意味,越覺不安,所以急忙抱拳笑道∶『言重,言重!全靠各位幫忙。』
張胖子總歸是站在同行這方面的,而且自己也有擔保的責任,心裡在想,姓孫的吃不消尤老五,說到『請吩咐』的話,未免冒失!如果憑一句話草草成局,以後一出麻煩,吃虧的心是錢莊,自己也會連帶受累。
由於這樣的瞭解,他不希望他們講江湖義氣,願意一板一眼談生意,不過他的話也很圓到,『大家都是自己人,尤五哥更是好朋友,沒有談不通的事,』他說,『 「三大,願意幫忙,尤老哥一定也不會叫」三大「吃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