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我,不要打招呼。我也不跟她說破,這樣子沒有顧忌,你就看得清楚了。』
『也好!準定這麼辦。』
到了第二天,胡雪巖找陳世龍陪著,到了北門天聖寺,先燒香,後求籤,簽上是這樣一首詩∶暮雲千里亂吳峰,落葉微聞遠寺鐘;目盡長江秋草外,美人何處採芙蓉?
胡雪巖看不懂這首詩,只看籤是『中平』,解釋也不見得高明,便一笑置之,跟陣世龍寺前寺後,閒步隨喜。
陳世龍卻有些奇怪,只聽胡雪巖說要到天聖寺走走,未說是何用意?他這樣的一個大忙人,力何忽發雅興,來遊古剎。先是心裡打算,他既不說,自己也不必問,但等到了天聖寺,自然明白,這時看不出名堂,就忍不住要問了。
『胡先生,你是不是等什麼人?還是┅┅』
『對!我正是等人。跟你說了吧!』
一說經過,陳世龍笑道∶『幄。我曉得了!』他說,『一定是何家的那個小孤孀,不錯!阿七的眼光不錯,不過,這個媒做得成,做不成,就很難說了。』
『原來你也曉得。』胡雪巖頗有意外之感,『來,我們到那裡坐一坐。』
兩人在廟門口一家點心攤子上坐了下來,一面吃湯圓,一面談何家的小孤孀。據陳世龍說,此人頗有豔名,自從居孀以後,很有些人打她的主意,但夫家還好說話,孃家有個胞叔,十分難,所以好事一直不諧。
『無非是多要幾兩銀子。』胡雪巖問,『有什麼難的?』
『那傢伙嫖賭吃著,一應俱全,哪個跟他做了親戚,三天兩頭上門來羅嗦,就吃不消了。』
『這倒不必怕他。』胡雪巖又問,『她孃家姓啥?』
『孃家姓劉。他叔叔叫劉三才,人家把他的名字改了一個字,叫做劉不才。由這上頭,胡先生就可以曉得他的為人了。』
『總有點用處吧!』
『用處是有點的。不過沒有人敢用他。這個人太滑、太靠不住。』
『不管它!你倒說來我聽聽,劉不才有何用處?』
『他能說會道,風花雪月,無不精通,是做篾片的好材料。』陳世龍接著又用警告的語氣說,『就是銀錢不能經他的手。說句笑話,他老子死了,如果買棺材的錢經他的手,他都會先用了再說。』
胡雪巖笑了,『有這樣的人?』是不甚相信的語氣。
『就有這樣的人!』陳世尤特為舉證∶『我跟他在賭場裡常常碰頭,諸如此類的事,見得多了。』
胡雪巖點點頭,拋開陳世龍的話,管自己轉念頭。他心裡在想,篾片有篾片的用處,幫閒的人,官場中叫清客,遇著紈袴子弟便叫篾片,好似竹簍子一樣,沒有竹筐片,就擰不起空架子。自己也要幾個篾片,幫著交際應酬。
如果劉不才本心還不壞,只是好拆爛汙,倒不妨動動腦筋,收服了他做個幫手。
『來了,來了!』陳世龍突然拉著他的衣服,輕輕說道。
胡雪巖定定神,抬頭望去,這一望,心裡立刻便是異樣的味道。何家的小寡婦是個『黑裡俏』,除了面板以外,無可批評。腰肢極細,走幾步路,如鳳擺楊柳,卻又不象風塵中人的有意做作,而是天然嫋娜。她下了轎子,扶著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一步一步的走過點心攤子。胡雪巖的臉便隨著她轉,一直轉到背脊朝陳世尤為止。
陳世龍已會過了帳,悄悄的拉了他一把,兩個人跟著又進了山門。阿七是早就看到了他們的,此時落後一步,微微轉近身來搖一搖手。
『她什麼意思?』胡雪巖問。
『大概是關照不是靠得太近。』
聽這一說,胡雪巖便站住了腳,儘自盯著她的背影看。從頭到腳,一身玄色,頭上簪一朵穿孝的白絨花,顯得格外觸目。
『胡先生,』陳世龍輕聲問道∶『怎麼樣?』
『就是面板黑一點。』
『有名的「黑芙蓉」嘛!』陳世龍說。
『怎麼叫黑芙蓉?只聽說過黑牡丹。』
『她的名字就叫芙蓉。』
『芙蓉!』胡雪巖偏著頭,皺著眉想,『好象什麼地方聽說過個名字?』
就這樣不斷念著『芙蓉、芙蓉』,皺眉苦思,到底起起來了。
『原來在這裡!』他把剛才求的那張籤,拿給陳世龍看。
『巧了!』陳世龍極感興趣的笑著,『看起來是前世註定的姻緣。』
『不見得!「美人何處採芙蓉」,是採不到的意思。』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