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裡就不是閒話了,『小和尚!』她說,『我今天下午去打聽過了,你跟張家的親事不假,我晚了一步!那麼,你倒替我想想,我以後的日子怎麼過法?』
看她的神情是誠懇求教,陳世龍不能推託,想一想答道∶『你自己總要有幾句話擺出來,人家才好替你留意,譬如說,你吃不吃得苦,肯不肯做小?
要怎麼樣的人品?說清楚了,我替你去找。這件事說難很難,說容易很容易,胡老闆在這兩三個月中,就做了三個媒。在這上面,就跟他的做生意一樣,頂有辦法。我把你的事情託他,包你三個月之內,就有好訊息。『
阿七不響,只是眨眼,彷彿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該『從』怎麼樣的一個『良人』?
『終身大事急不得!』陳世龍趁機勸她走路,『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已經吃過一次虧,不能再吃第二次。』
語氣很誠懇,阿七覺得他說得很中聽,便站起身來有告辭的模樣。陳世龍的動作很快,把他從大經絲行帶來的釘在亭柱上的一盞燈籠,取了下來,點了蠟燭,交在阿七手裡。
『那麼明朝會了!』
『明朝會,明朗會!』陳世龍靈機一動,下個伏筆∶『不過這兩天你怕不容易尋得著我。』
『怎麼呢?』阿七問道,『這樣子忙法?』
『是啊!說來你不相信,連知府衙門裡的公事,我都要管。』
這也沒有什麼不能相信,阿七知道胡雪巖跟王大老爺是分不開的,既然陳世龍是胡雪巖的親信。附帶辦些知府衙門的公事,也是情理中事。好在公事總在白天,晚上亦總要回家睡覺,不怕尋不著他。
陳世龍要避她的,正在晚上。看阿七現在的樣子,硬的嚇不走她,軟的磨不過她,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當然不能離開湖州,那就是兩個辦法,第一個是另外找房子搬家,第二個是住到大經絲行去。
細想一想,其實只有一個辦法,搬到大經絲行,因為另外找房子搬家,別人問起來,總得有個說法,說是為了避阿七,則變成自己心虛,無私有弊了。同時,阿七說不定會到大經去找,自己在那裡,比較好應付,否則,阿七在那裡說兩句不知輕重出入的話,引起嫌疑,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打定了主意,安然入夢。第二天一早出門去看了幾個素日有來往的小弟兄,一頓酒吃到下午三點鐘,回家收拾隨身衣服,帶到大經絲行。
『來,來!』黃儀從屋裡奔了出來,招手喊道∶『今天我這個媒人有話跟你說了。』
邀他到房間裡,一談經過,陳世龍大出意外。據說鬱四在這天早晨,特地到大經絲行來看老張,口稱『親家』,說陳世龍是他的小輩,現在當兒子一樣看待,將來辦喜事,男家歸他主持,同時送了一千兩銀子的聘金。
『你丈人老實,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辦?特地來問我,這還有啥話說?我叫你老丈人認了親家。』黃儀很高興地說,『到底是佔碼頭的人物,
做事漂亮之至,送了我二百兩銀子,算是謝媒,不收他會不高興,我也就老實,叨你老弟的光了。『
陳世龍聽這一說,覺得面子十足,心裡非常高興,但不肯在臉上擺出來,怕黃儀發覺他並不知道這件事。
『這一來,日子就急得不得了。』黃儀說道∶『你丈母孃請我去吃中飯,當面跟我說,她要替女兒辦嫁妝,起碼要半年工夫,年底下來不及。看你的意思怎麼佯?我們先談好了,再跟鬱四叔去說。』
陳世龍有些不太願意,想了想問道∶『不曉得阿珠怎麼說?』
『你問這話真沒道理!她會怎麼說,難道說越早出閣越好?』
想想不錯,陳世龍失笑了,『這件事我做不來主。』他說,『要跟鬱四叔、胡先生商量了再說。』
『難道你自己作不得你自己的主?』黃儀拿了鬱四的、吃了張家的,不能不把情況弄清楚,『說句實話,你父母雙亡,人家雖幫你的忙,到底不是「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兩句話,陳世龍也聽到過,但他的這頭親事,真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成家立業是一事的兩面,為胡雪巖想,是要提拔陳世龍,也為了他自己的事業,要覓個得力的幫手,引替陳世龍促成良緣,此刻各樣生意,都在著春進展之中,到什麼時候,需要陳世龍出力,只有胡雪巖心裡才有數,倘或正要用人的時候,他在忙著辦喜事,豈不耽誤了生意,那就不是胡雪巖的本意了。
除此以外,陳世龍還有一份感恩的心情,自從跟了胡雪巖,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