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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消夜還早。』週五搶著說道,『等我先推個莊再說。』
龐二深知他的脾氣,若是他做莊,不管輸贏,不見天光不散,因而緊接著他的話說∶『都是自己人,小玩玩。這樣好了,推「輪莊牌九」,大小隨意,一萬兩銀子一莊,輸光讓位,贏的也只能推四方。』
『四方太少了,起碼要八方。』
『算了,四四十六牌九推下來,擾了主人的消夜,回家睡覺正好。』
『這話不錯。』高四也說,『明天上半天,我還有事,早些散吧!』
週五孤掌難鳴,只得依從。等把牌拿出來,自然是他第一個做莊,掏出隨身攜帶的一個豆莢樣的象牙盒,抽開蓋子倒出四粒骰子來。週五的花樣很多,四粒骰子一擲,要有一個四,一個五,才把紅的那粒揀出來,餘下三粒再擲,擲出一個四,一個六,才用紅的那粒四加五是九,諧音為『酒』,六加四是十,諧音為『肉』,說是『請骰子吃酒吃肉』。
『麻將要打得清靜,牌九要賭得熱鬧,請大家都來玩!』週五大聲說道,『一兩銀子也可以下注。』
這時襲豐言還沒有走,劉不才分了二百兩『紅錢』給他,讓他五兩、十兩押著玩。王有齡也被請了下場,胡雪巖雖不喜歡賭錢,但此時當然要助興,取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押在龐二所坐的上門。
『是大,是小?』龐二問說。
『看我「開門」就知道了。』依週五的性格,開出『門』來,自是『一翻兩瞪眼』的小牌九。
他這個莊只推了兩方牌九,就讓龐二和高四把他打坍了。接下來是龐二推莊,四方牌九,平平而過。週五卻又輸了一萬多,大贏家是高四,劉不才也贏了五六千銀子。
第三個莊家是劉不才,他捲起雪白的袖頭,洗牌砌好,一面開門一面說∶『週五哥喜歡小牌九,我也推小的。』
週五賭得火氣上來了,一聽他的話,脫口答道∶『對!「春天不問路」,坐天門就打天門。』說著,從身上掏出一疊銀票,往桌上一摔,『我包了!』
『嗐!』龐二大不以為然,『大家好玩嘛!你這樣子不讓別人下注,多沒意思!』
『怎麼叫沒意思,各人賭各人的,你要看得你下門好,你可以移我的注碼,不是照樣賭?』
『移注碼』是旁家跟旁家做輸贏,如果統吃統賠,移注改押的人毫無干係,倘或一家配、一家吃,那出入就大了。牌九、搖攤,專有人喜歡移別人的注碼,彼吃此配,贏了莊家贏旁家,雙倍得利,而且還可自詡眼力,是件很得意的事。
但『移注碼』往往會變成鬧意氣,一個移過去,一個移回來,一個再移過去,一個再移回來,每移動一次,就加了雙倍的輸贏,那就賭得『野』了。
現在週五跟龐二就有點鬧意氣的模洋。賭錢失歡,旁人自然要排解,但兩個人都是闊少,銀錢吃虧可以,話上吃不得一句虧,所以要排解也很難,胡雪巖不免有些著急。
就在這龐二爺有些光火,要想說『天門歸下門看』,移週五的注碼時,劉不才搶先一步,開口說道∶『龐二哥的話不錯,都是自己人,「書房賭」,小玩玩┅┅』
果然,脾氣暴躁的週五打斷他的話說∶『你莊家說的什麼話?倒要請教,他的話不錯,我的話錯?』
『你的話也不錯。』劉不才神色從容地答道,『龐二哥也不必動注碼了。
週五哥有興趣,我做莊的理當奉陪,「外插花」賭一萬銀子好不好?『
說『好』的是裘豐言∶『好!這樣子就兩全其美了。』
莊家跟旁家額外『做交易』,誰也不能管,道理上是說得過去的。劉不才花一萬銀子,把面子賣了給兩個人,這一手做得很漂亮,而那一萬銀子,也還不一定會輸。胡雪巖暗暗心許,劉不才在應酬場中,果然有一套。
骰子擲了個七點,週五搶起分在外面的那兩張牌一翻,真是瞪眼了!一張牛頭、一張三六。把他氣得臉色鐵青。
『這叫什麼?』裘豐言說,『我上次到松江聽來的一句話,叫做「黑鬼子抗洋槍」!』
他是不帶笑容,一本正經地在說,便無調侃的意味,大家都笑,週五也笑了。
這一牌是統吃。那『外插花』的一萬兩銀子,劉不才原可以另外收起,等於賭本已經收回,這一莊變成有贏無輸,但他很漂亮,放在外面,數一下,報個數,是兩萬七,好讓旁家斟量下注。
他這個莊很穩,吃多配少,每把牌都有進帳,推到第三方第三條,照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