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這,這有什麼講究嗎?』
『自然有講究。這筆經費,將來少不得要在江海關的收入之中開支;如果我這裡排程不開,不是害你受人家的逼?』
李勉林沉吟了一會,恍然大悟,江海關的稅收歸邵友濂管,將來該付福克的款子,他可以藉故拖延;如果是胡雪巖跟福克籤的約,福克自然只能找胡雪巖去辦交涉,所以邵友濂的刁難福克,實際上便是與胡雪巖為難。
『好,好!』等想通了,李勉林滿口應承,『我回去就辦。』
李勉林的辦法是,命王伯炎備公事稟報左宗棠,說福克索價過高,合約談不攏,福克以前承辦西征軍火,只有胡雪巖能使他就範,所以為了大局著想,請左宗棠徑飭胡雪巖與福克簽訂合約,同時,福克原擬致送回奇書…整理…提供下載扣一成,江南製造局決不敢領這筆回扣,請在價款中扣除,庶符涓滴歸公之議。
這一份『稟帖』說得冠冕黨皇,到得兩江總督衙門,左宗棠議為言之有理;便將原稟錄了一個副本,一併寄交胡雪巖辦理。這樣由上海而江寧,由江寧而杭州,再由杭州而上海一個大圈子兜下來,函電往來,很快地兩個月過去,事情尚無結果,局勢卻有了重大變化。
原來東鄰朝鮮發生內亂,國王李熙闇弱,王妃閔氏當權;李熙的本生父叫李癵應,稱號是『大院君』,與王妃爭權,已非一日,這一次的內亂是大院君的黨羽進攻王宮,傷及王妃,並殺大臣閔謙鎬等人。日本見有機可乘,出兵朝鮮;駐日公使黎庶昌急電署直隸總督張樹聲,建議北洋立派兵艦,與日軍抗衡。
張樹聲本就想有聲有色地大幹一番,接到黎庶昌告警的電報,決定一面出兵觀變,一面奏報朝廷。
朝廷對張樹聲能夠迅速應變,頗為嘉許,但因法國其時正在圖謀越南;朝鮮又有警報,怕張樹聲無法應付,所以決定命在籍守制的李鴻章奪情復起,即日回津。
因而便有人勸張樹聲說∶『朝中既已命令他主持此事,出兵似以等合肥回任後再辦為宜。』張樹聲不聽,說兵貴神速,時機一誤,讓日本軍著了先鞭,中國要落下風。他即負北洋重任,不能因循自誤。
於是當第二道催李鴻章動身的電報剛到合肥,李鴻章已復奏即行就道,由上海轉天津時,張樹聲所派的軍隊,已經在『跨海徵東』途中了。
張樹聲所派水陸兩員大將,一個是北洋水師記名提督丁汝昌;一個是廣東水師提督吳長慶,此人名在水師,實在是陸軍,他是淮軍宿將,駐紮山東登州;隨帶淮軍六營,由登州坐招商局的輪船出海,幕府中人材濟濟,總理前敵營務處的,是一個年方二十四歲的江淮世家子弟,就是翰林出身、官至戶部侍郎、曾為左宗棠辦過糧臺的哀保恆的侄子袁世凱。
袁世凱從小不喜讀書,雖是世家子弟,行為無賴,不齒於鄉黨。在家鄉存不住身,異想天開,召集了無業少年十餘人,由河南項城到山東煙臺,將同伴留在旅舍中,隻身去見吳長慶。
吳長慶當時以廣東水師提督辦理山東軍務,他跟袁世凱的嗣父袁保慶是八拜之交,對故人之子,當然要照應,首先動問來意。
袁世凱答說∶『身為將門之子,投筆從戎。』又說他帶來的十幾個少年,都是難得的將才,『請老伯全數錄用。』
吳長慶大為詫異,不好罵他荒唐、斥之為冒昧。當下派了一名軍官攜帶銀票,到旅舍裡,將他的同伴好言資遣。當然,袁世凱是被留下來了。
『你進了學沒有?』
『沒有。』
袁世愷連秀才都不是,不過捐了監生,照例可應北闈順天鄉試;吳長慶便叫他在營讀書,拜張謇為師。此人號季直,是南通的名士,他在吳長慶幕府中參贊軍務,同時也是吳開慶次子吳保初的業師。
既然要應考,張謇當然教他做八股文。袁世愷興趣缺缺;但陪著張謇談談時事,以及用人馭士的手段,卻頭頭是道,很得張謇的賞識。吳長慶幕府中,還有個朱銘盤,也是南通人,與張謇及另一個詩做得極好的範肯堂,號稱為『通州三生』;這朱銘盤對袁世愷亦頗有好感,因此,當張謇保薦袁世愷時,而朱銘盤在一旁幫腔以後,吳長慶便委袁為營務處幫辦,而且派了兩名勤務兵給他。這是前年光緒六年四月間的事。及至朝鮮發生內亂,張樹聲派丁汝昌特召吳長慶議事。吳長慶帶同張謇,在天津密商三日,定策平亂。這年壬午,『子午犯酉,大比之年』,袁世愷奉命入京鄉試,恰好也在天津;聽說要出兵朝鮮,便去見張謇,想棄文就武,不赴鄉試而赴朝鮮。張謇答應了,為他向吳長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