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紹興不該失而失,以及王履謙的處處掣肘,不顧大局,使王有齡深惡痛絕,在危城中寄出來的血書,表示『死不瞑目』。胡雪巖亦就因為如此,耿耿於懷,一直想為王有齡報仇雪恨。
當然,就是胡雪巖不作此想,朝廷亦會追究杭州淪陷的責任,不容王履謙逍遙法外。第二年——同治元年春天,閩浙總督慶瑞奉旨逮捕王履謙,解送衢州的新任浙江巡撫左宗棠審問,復奏定擬了充軍新疆的罪名。朝旨準如所請,算是為王有齡出了一口氣。
可是這一案中,首惡是紹興的富紳張存浩,誣賴廖宗元所帶的炮船通賊,以及殺親兵、打知府,都是他帶的頭。左宗棠在復奏中說,『張存浩等因廖宗元催捐嚴緊,挾忿懷私,膽敢做出那些不法之事,罪不容赦。應俟收復紹興府後,嚴拿到案,盡法懲處。』如今不但紹興早已光復,而且全浙亦已肅清。可是嚴拿張存浩到案一節,卻無下文。胡雪巖所說的『這一案未了』,即是指此而言。
而此刻他的為難,卻是一念不忍。論到亂世中人與人的關係,誰負了誰,誰怎麼虧欠誰?本就是難說的一件事。事隔數年,而彼此又都是大劫餘生;似乎應該心平氣和,看開一步了。
他這臨時改變的心意,左宗棠當然不會猜得到;便催問著說∶『既然你我的事很多,就一件一件快說吧!不要耽誤功夫。』這一下他不能不說實話了。口中談著,心中又湧現了新的主意;所以在談完原來的想法以後,接著又說∶『張存浩雖可以請大人寬恩饒他,可也不能太便宜他。我在想,他也應該將功贖罪;罰他為地方上做些公益。大人看,是不是可行?』
『當然可行。』左宗棠問道∶『此人家道如何?』『從前是富紳;現在的情況,聽說也不壞。』『那好!我來告訴薌泉,轉知紹興府,傳他到案;責令他量力捐款,為地方上做件功德之事。』『能這樣,於公於私都過得去了。至於兩次殉難的忠臣義士,善後局採訪事蹟,陸續稟報;亦要請大人早日出奏,安慰死者。』『當然。這件事我在動身以前,亦是要做好的。』左宗棠又說∶『你再講第二件。』
第二件是公私牽連,彼此有關的大事,胡雪巖從馬新貽的新命下達,浙江政局開始變動之初,就希望不再代理藩庫;無奈蔣益澧不肯放他,略一提到,便連連拱手,要求『繼續幫忙』。胡雪巖最重情面,不能不勉為其難。
『如今不同了。』胡雪巖談過前半段的衷曲,接著又說∶『大人命我長駐上海,要糧要餉要軍械,緩急之際,惟我是問;這個責任太重,沒有餘力再為浙江藩庫效勞了。』所謂『效勞』,就是青黃不接之際,得要設法墊款。左宗棠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卻有不同的看法,『雪巖,浙江藩庫每個月要撥我十四萬協餉,由你的錢莊轉匯糧臺。照這樣子,你代理浙江藩庫,等於左手交付右手,並不費事;何必堅拒呢?』他停了一下又說,『依我看,你代理浙江藩庫,對我有利無害;有款子收入,隨時可以撥解。如果前方有急用,你排程也方便。』『不!』胡雪巖說,『第一,我既蒙大人奏調,歸福建任用,就不便再代理浙江的藩庫;其次,惟其管了大人這方面的供應,我要跟浙江劃分得清清楚楚。萬一將來有人說閒話,也不致於牽涉到大人的名譽。』『承情之至!你真是處處為我打算。既然你一定堅持,我關照薌泉就是。』
得此一諾,胡雪巖如釋重負。因為整個情況,只有他看得最清楚;援閩之師的協餉雖已減去六萬,對浙江來說,仍然極重的負擔。新任巡撫蒞任後,自必有一番新猷展布,縱漢有百廢俱舉,光是整修海塘,便須一筆極大的經費。眼前霜降已過,河工是『報安瀾』的時候;一開了年,可就要立刻動手了!不然從『桃花汛』開始,春夏之交,洪水大漲,可能招致巨禍。那時藩庫,豈是容易代理的?當然,海塘經費他可以表示無力代墊;但如馬新貽說一句∶『那末福建的協餉請胡道臺的錢莊墊一墊』;不論於公於僅,他總是義不容辭的吧?事實確是如此,而且即使不代理浙江藩庫,他亦仍得為左宗棠墊款。只是同為一墊,說法不同。
在浙江來說,既是代理藩庫,理當設法代墊;在左宗棠來說,胡雪巖是為浙江墊款,他不必見情。這一來落得兩頭不討好。倘或浙江解不出協餉,跟他情商代墊,那是私人急公好義;馬新貽會感激,左宗棠亦會說他夠朋友。而最要緊的是'奇。書',浙江藩庫向他的錢莊借款,有擔保、有利息,不會擔什麼風險。
『還有什麼事?你索性此刻都說了吧?』
『不敢再麻煩大人了。』胡雪巖笑嘻嘻地說,『其餘都是些小事,我自己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