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努嘴。
小張也是玲瓏剔透的一顆心,察言辨色,完全領會,斜欠著身子,當即開口向蔣益澧說道∶『有件事要跟大人回稟,那幾百石米,已經請張千總跟胡觀察的令親在起卸了。暫時存倉,聽候支用。這幾百石米,我先前未說來源;如今應該說明了,就是胡觀察運來的。數目遠不止這些。』『喔,有多少?』蔣益澧異常關切地說。
『總有上萬石。』胡雪巖說道∶『這批米,我是專為接濟官軍與杭州百姓的。照道理說,應該解繳薌翁,才是正辦。不過,我也有些苦衷;好不好請薌翁賞我一個面子,這批米算是暫時責成我保管;等我見了左制軍,橫豎還是要交給薌翁來作主公派的。只不過日子晚一兩天而已。』蔣益澧大出意外。軍興以外,特別是浙江,餓死人不足為奇;如今忽有一萬石米出現,真如從天而降,怎不令人驚喜交集。
『雪翁你這一萬石米,豈止雪中送炭?簡直是大旱甘霖!這樣,我一面派兵保護,就請張委員從中聯絡襄助;一面我派妥當的人,送老兄到餘杭去見左大帥。不過,我希望老兄速去速回,這裡還有多少大事,要請老兄幫忙。』『是!我儘快趕回來。』『那末,老兄預備什麼時候動身?今天晚上總來不及了吧?』
『是的!明天一早動身。』
蔣益澧點點頭,隨即又找中軍,又找文案;將該為胡雪巖做的事,——分派停當。護送他到餘杭的軍官,派的是一名都司,姓何,是蔣益澧的表侄;也是他的心腹。
於是胡雪巖殷殷向何都司道謝,很敷衍了一番,約定第二天一早在小張家相會,陪同出發。
到了張家;張秀才對胡雪巖自然有一番盡釋前嫌、推心置腹的話說。只是奉如上賓,只有在禮貌上盡心,沒有什麼酒食款待。而胡雪巖亦根本無心飲食,草草果腹以後,趁這一夜功夫,還有許多大事要交待;苦恨人手不足,只好拿小張也當作心腹了。
胡雪巖沒有功夫跟他們從容研商;只是直截了當地提出要求。
『第一件大事,請小張費心跟你老太爺商量,能找到幾位地方上提得起的人物,大家談一談,想法子湊現銀給蔣方伯送了去,作為我阜豐暫借。要請大家明白,這是救地方,也是救自己;十萬銀子的責任都在我一個人身上,將來大家肯分擔最好,不然,也就是我一個人認了。不過,此刻沒有辦法從上海調款子過來,要請大家幫我的忙。』『好的。』小張連連點頭,『這件事交給我們父子好了。胡先生仁至義盡,大家感激得很;只要有現銀,一定肯借出來的。』『其次,阜康馬上要復業,阜豐的牌子要掛出去。這件事我想請三爺主內,小張主外。』胡雪巖看著劉不才說,『先說內部,第一看看阜康原來的房子怎麼樣?如果能用,馬上找人收拾,再寫兩張梅紅箋,一張是「阜康不日復業」;一張是「阜豐代理藩庫」,立刻貼了出去。』『藩司衙門的告示呢?』
『到復業那天再貼。』胡雪巖又說,『第二,準備一兩千現銀;頂要緊的是,弄幾十袋米擺在那裡。然後貼出一張紅紙∶』阜康舊友,即請回店。「來了以後,每人先發十兩銀子五斗米。我們這臺戲,就可以唱起來了。『』那末,『小張搶著說道,』胡先生,我有句話宣告在先,您老看得起我,湯裡來,火裡去,惟命是從。不過,我也要估計估計我自己的力量,錢莊我是外行;功夫又怕抽不出來,不要誤了胡先生的大事。那時候胡先生不肯責備我,我自己也交代不過去。『』不要緊。我曉得你很忙,只請你量力而為。『胡雪巖放低了聲音說,』我為什麼要代理藩庫?為的是要做牌子。阜康是金字招牌,固然不錯;可是隻有老杭州才曉得。現在我要吸收一批新的存戶,非要另外想個號召的辦法不可。代理藩庫,就是最好的號召,浙江全省的公款,都信託得過我,還有啥靠不住的?只要那批新存戶有這樣一個想法,阜豐的存款就會源源不絕而來;應該解蔣方伯的犒賞銀兩和代理藩庫要墊的款子,就都有了。『看著事情都交代妥當了,劉不才有句話要跟胡雪巖私下談;使個眼色,將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你跟蔣薌泉搞得很好,沒有用;我今聽到一個訊息,頗為可靠,左制軍要跟你算帳,已經發話下來了,弄得不好,會指名嚴參。『』你不要擔心!『胡雪巖夷然不以為意,』我亦沒有啥算不算清的帳。外面的話聽不得。『
劉不才見他是極有把握的樣子,也就放心了。小張卻還有話問。
『胡先生的算計真好。不過,說了半天,到底是怎樣的新存戶呢?』
『長毛!』胡雪巖說,『長毛投降了;這兩年蒐括的銀子帶不走,非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