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放風遇史同學和從史同學口中得知的情況說了。我是信任崔老的,儘管崔老對自己的一切緘口不言,但我對他有一種本能的信任。崔老聽了臉上倒露出微笑,說我當是天從頭頂上塌下來了呢,這些都是意料中的事啊。我詫異地看著崔老。崔老斂住笑容,神情恢復慣常的平淡,他問我想做何打算。我說我不想再苦苦回想自己的事情了,問我,記得多少說多少,反正怎樣都沒有好結果了。崔老搖搖頭,說老周你進來的時間也不算短了,該知道這裡不是可以耍脾氣使性子的地方。不僅不能耍脾氣使性子還須提高警惕,不能有半點閃失。否則後果是不堪設想的。我說崔老為什麼……你不用說下去了,他打斷我的話,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的。我對你說,我的情況和你是大不一樣的,我只能硬頂著,頂住了就能回家過年,頂不住就到閻王爺那裡過年。除此沒第三個地方。我不吭聲了。崔老說既然你的所有情況他們都掌握,審訊就變得沒有實際意義,只是一種程式。但你必須嚴格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不僅不能惹他們惱怒,還要取得他們的歡心,乖乖的。記住,對你來說,的確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沒有別的選擇,老周。
——二十二日。上午,作為《大地》主編我列席了中文系教師整風座談會。這幾天為籌備創刊號的稿件,編輯部全體人員一齊出動,參加各系召開的座談會。彙集大家的發言,歸納觀點。
我頭一次參加教師們的座談會,總的感覺比學生座談會有水平,教師瞭解的情況比學生多,談得深透,有說服力。在這次座談會上,教師們揭露了學校存在的許多問題,對黨委的思想作風提出了尖銳的批評,許多教師認為目前校黨委整風決心不大,仍持觀望等待態度。要求進一步放手,下決心,徹底糾正錯誤,消除由錯誤而造成的副作用,清除官僚主義、宗派主義和教條主義,弄清是非。在座談會上,許多教師做了專題發言,我根據他們的發言做了相關的歸納,大致如下:黨委的工作偏重於管人,忽略了管事和治校;正氣不足邪氣上升助長官僚主義;黨員不接受群眾批評,黨政不分包辦代替;領導不懂業務,有問題找談話就是思想問題;個別黨員自認為他就是黨,批評他就是批評黨;肅反對知識分子情況估計不足,反革命定義不恰當,寧左勿右偏差大;黨委應檢查團結工作,宗派主義是主要的,知識分子好像在公民和非公民之間;黨現在沒有威信,不是辦學而是辦黨,強調政治忽視業務;士可殺,不可辱,不能光看知識分子的缺點,也要看優點,不能叫大家都像綿羊一樣。
中午在食堂見到了馮俐,她上午回校,她在舅舅家竟一住兩週。她比走時胖了些,臉紅撲撲的。我問她舅母的病咋樣了,她說差不多好了。我說一直想去看她,但隨著運動的深入發展,實在走不開。她笑笑,說離校才十幾天,回來看看變化很大,真是那句“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話啊。我問她從哪些地方見出學校的變化。她說別的不說,光大字報就把K大校舍覆蓋起來了,一點見不出K大的原先模樣。我聽了有些得意,說你知道是誰貼出來的第一張大字報?她說不曉得。我說就是我。她顯出吃驚的樣子,說你幹嗎要當出頭鳥呢?我說都不想當出頭鳥運動咋開展呢?我見她不吱聲又說我有許多話要對你說,咱們晚上見好嗎?她說好。
下午召集《大地》編輯部的人開會,湊情況,彙集稿件。副主程式設計冠生提議可以設一個“大字報選編”欄目。大家都覺得這個意見好。加進這個欄目,既能充分反映出全校整風的面貌,又能使刊物生動活潑起來。我建議這個欄目就由程冠生負責,但大家要一起幫他,分頭去各系看大字報。從中選出有代表性的抄回來備用。散會後有一個陌生面孔的學生來找我,自我介紹說是哲學系的龍天勝。我說我看過你貼的大字報。他謙虛地笑笑說不足掛齒,也是步你的後塵吧。不等我說他又說,形勢發展很快,為把K大的整風運動搞好,不能單槍匹馬地幹,必須聯合起來才成。我問他有什麼想法,他說已經有幾個人想成立一個哲學學社,一個探討與當前形勢有關的理論問題的綜合性學術團體,希望我和程冠生能夠加入。“你跟我來吧!”他說。我跟著他來到哲學系的一間宿舍裡,鋪上坐著六七個人。龍天勝一一介紹,其中一人是與他聯名寫大字報的嚴文強。還有一個是我認識的物理系學生譚超。都認識了以後,龍天勝便就成立學社的事談了自己的看法。然後就議論,最後商定學社的名字叫《觀察與思考》,由龍天勝擔任社長,嚴文強、譚超、郝達三人擔任副社長,嚴文強兼秘書長。我擔任宣傳股股長。程冠生沒在場,安排他當組織股股長。對這種人事安排我是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