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何罪之有?要論罪只能怪朕這個天子養活不了他們呀!”
百姓們哭號著離去,風吹起滿天的樹葉,李世民臉上滿是惆悵,他的目光落在旁邊一個巨大的土堆上,那是漢武帝的陵寢,陵前立著一根石柱。李世民臉一變,說道:“這是根拴馬樁,是新立的,只有胡騎會這麼幹!他們居然將栓馬樁立在武帝陵前!武帝驅甲三十萬,宣威朔漠,封狼居胥,將匈奴逐得無處藏身,朕呢,卻要向頡利納貢,眼看著自己的臣民四處流落——朕真是無顏面對他呀!”
這時眾人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有誰天生是佛呢,佛都是修來的呀!”李世民回頭一看,身後站著一個僧人,帶著三個弟子。
僧人接著說道:“很久以前,終南山中有一棵樹被風颳倒,寺裡的僧人將樹抬回來,鋸成兩截,一截請人雕成一尊佛像,剩下的做了地板。有一天啊,地板很不高興地對佛像說了,我們本是同一棵樹,為什麼你成了萬人景仰的佛,我卻被人踩來踩去?你知道佛像怎麼回答?它說了,你只見到我今天被萬人景仰,沒見到我當年渾身上下捱了多少刀斧呀!”
李世民似有所悟,他問道:“大師是——”僧人回答道:“貧僧玄奘。”
李世民反覆玩味著這個寓言,目光久久停在玄奘的臉上。突然,他跪了下來,向玄奘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眾人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李世民已經大步走向戰馬。
長孫無忌跟在李世民後面,一頭差點兒撞在那根拴馬樁上,他對一個侍衛下令道:“回頭跟京兆尹說一聲,差人把這根拴馬樁搬走,立在這裡辱及先人,成何體統?”李世民一回頭道:“不,留著它!這樣好提醒朕不要忘今日之恥,總有一天朕要將它立到頡利的大帳前!”
從這一天開始,這塊記載著恥辱的石頭就一直壓在李世民的心頭,他勵精圖治,推行了一系列強國方略,唐朝開始了被後人稱作“貞觀之治”的一代治世,國家漸漸從長期戰亂的陰影中走出。而懷著一統宇內抱負的頡利也沒有閒著,他用盡心機清除異己,加強自己的統治。南北的兩個巨人都在苦苦礪劍,等待著一劍刺向對方咽喉的那一刻。到了貞觀三年,他們的劍又一次撞出了火花。
春天的一個夜晚,李世民正在承慶殿裡批閱文牘,突然像是聽到了什麼,豎起耳朵道:“承天門外怎麼好像有馬蹄聲?”在一旁侍候的宦官王德驚訝地說道:“奴才可什麼也沒有聽見呀。”正在這時,外面傳來岑文字的聲音:“皇上,有緊急軍情。”王德看了李世民一眼,露出吃驚的神情。李世民說道:“你進來吧!”
身著紫袍的岑文字走進殿來,三年時間裡,他隨侍在皇帝的身邊,青雲直上,已經是正三品中書侍郎,與位列宰相的中書令只差一級,與六部尚書平級,但身處要津,地位遠比六部尚書顯赫。走到皇帝的書案前,岑文字低頭躬身行了個禮,口中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這道八百里加急的邊報上說,我軍打下雲中了,梁師都死於亂軍,只走了他的大將孫達。三年了,整整三年呀,北邊這十幾家叛臣,這最後的一塊硬骨頭,到底叫咱們啃下來啦!”
李世民臉色一變,這個訊息著實讓他高興,梁師都是雄踞北方的梟雄,這幾年唐朝的各種反叛勢力差不多都蕩平了,只有這梁師都一直不肯降服。這次李世民幾乎盡遣朝中的精銳,由尉遲敬德等幾個大將統帶,一直把梁師都打到了雲中,圍攻了三個多月,總算是將他平定了。不過,孫達漏網不能不說是個遺憾,此人是李建成的侍衛,玄武門之變後逃出長安,一直與李唐做對,建成遺黨中,他把反幟打到了最後。李世民看罷奏章,讓岑文字起草一道明詔,敕令各地守備一定設法捉拿孫達,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岑文字走後,李世民走到一張地圖旁,仔細檢視著地圖。他的目光從雲中北移,落向陰山方向,那裡是頡利汗帳所在之地定襄。原來,唐軍圍攻梁師都以後,梁師都派人向頡利求援,頡利帶著大軍東進,擺出了一副增援梁師都的架勢,卻一直在離雲中還有二百里的地方停著不出手。李世民原以為頡利是在等唐軍和梁師都拼到筋疲力盡時再說,可現在梁師都已經敗亡了,他卻依然沒有一點動靜。李世民自言自語道:“奇怪,頡利是想幹什麼呢?”
不光李世民有這個疑問,連頡利的部將們也十分困惑。雲中被唐軍攻陷後的一天,頡利正在巡營,跟在他身後的執矢思力問道:“大汗,唐軍主力都在雲中,他們和梁師都打了三個月,已拼得精疲力竭,正是咱們收漁翁之利的時候,您怎麼突然下令停止前進了呢?”頡利看了一眼執矢思力問道:“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