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弄影定睛一看,但見那人身形魁梧,鬚髮微白,下顎方正,雙目微凹,愣了片刻,便猛然想起這人是誰了。
話說這人不認識弄影,弄影卻是認識他的,正是大半年前在五臺山被弄影利用來拆了那座廟的金國皇叔衛紹王完顏永濟。
弄影見那人一身皮裘貂帽,不過普通富足人家打扮,周圍隨行的人亦是衣著平常,只是均難掩一身貴氣,弄影略一琢磨,便知道這一干人是隨著完顏永濟微服來視察這黃河沿岸築堤工程的。
都說完顏永濟這人,才幹能力有限,但為人卻倒平和,弄影經過上次在五臺山的那次交手,對這番說法倒也有幾分相信,眼見這一干人迎著風沿著岸邊朝自己這方向走來,心中便又生出個主意。
又是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弄影似乎受了風寒,禁不住打了幾個噴嚏,便從袖子裡抽出塊小帕子抹了抹鼻子,卻不知怎的,一個不小心,手那麼一鬆,帕子便離了手,趁著河風,如蝴蝶一般在空中飛舞,正好飄向完顏永濟一干人方向。
弄影咿呀一聲,便邁開步子小跑追了出去,此時風甚大,帕子就要落地時又被吹起,飄飄然又向前飛了一丈來遠,終在離完顏永濟等人約兩丈遠處停下。
弄影疾步追上,彎腰拾起帕子,並不轉回身,而是直直衝向完顏永濟。
話說這完顏永濟微服出巡,身邊自然是帶有高手侍衛的,只是弄影一介小女孩,身手略嫌笨拙,這倒不用裝,確實是一副不會武功的樣子,然後跌跌撞撞的來拾自己的帕子,因此完顏永濟身邊那幫便服侍衛根本沒有注意。待發覺不對,弄影已經來到完顏永濟身前兩尺開外。
一時間,只見三五個彪形大漢不知從何處冒出,閃現在完顏永濟身邊,將他團團護住,只是這時鄢莊主早已做好了準備,但見她抬起一灣淚眼,帶著明顯的哭腔。衝著完顏永濟悲悲切切的說道“大人救救我,有人要捉了我去呢。”說罷,邊抹著眼淚,邊悄悄扭過頭去看了眼剛趕上來的蕭漸漓。
完顏永濟眉頭一皺,正欲喚人將弄影拉開,但一眼瞅見弄影,只見小姑娘雖雙眼略顯紅腫,頭髮被風吹得凌亂,但五官極其清秀標緻。身形弱小,十分的惹人憐惜,不由得一下動了惻隱之心,便對周圍侍衛擺了擺手,然後緩緩道“小姑娘,你是何人,你又知我是何人,又是何人要捉了你去?”
弄影微微向前挪了一步,哽咽著道“我堂姐是大人府上的粗使丫頭,我曾到過大人府上。所以我識得大人。捉我那人,捉我那人,”弄影回頭看了眼啼笑皆非的蕭漸漓,壓低了聲音對完顏永濟道“那人是南邊的人,據說是永寧王的世子,大人擒了他去,定是大大的一件功勞。”
弄影說完這句。便又用衣袖掩面,抽泣幾聲,心中暗暗歡喜,她知金國跟當朝對立已久,若能拿住蕭漸漓,自然是奇貨可居,想必這衛紹王不會錯過這機會,她也知蕭漸漓不是那麼容易被困住。但只求能絆住他一時,讓她能趁亂過了河——當然夜獅是要帶走——便可擺脫他這讓人心煩意亂的糾纏。
她這番話一說完。完顏永濟跟其身後數人面色果然微微一變,但見完顏永濟朝弄影身後一望,手輕輕一擺,身邊侍衛隨從便紛紛散開,形成一個鬆散的半圓,將完顏永濟護住,完顏永濟則沒在理會弄影,而是向前數步,急急來到蕭漸漓身前,兩人目光相視片刻,均是微微一點頭,弄影但聽得完顏永濟低聲對蕭漸漓道“老夫眼拙,方才竟未能認出世子,令尊可好?我前日正遣人送了幾株白山的老參去。”
蕭漸漓面上帶著恭謹平靜的笑容,亦低聲答道“家父身體安康,有勞王爺惦記,王爺不畏辛勞,親自體恤民情,正是大金臣民的福分。”
這下情況急轉直下,二人一問一答,竟絲毫不提她鄢莊主被虜之事,後面二人的說話,弄影已經不再入耳,只呆立風中,實在沒想到事情竟沒向她策劃的方向發展,過了片刻,依稀感覺完顏永濟向自己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對身後一人說了些什麼,那人便匆匆的離了去。
弄影站在風中,瞪著那兩人,心中氣做一團,她前番見蕭漸漓等人一心要殺蕫問賢,而這蕫問賢又是這衛紹王府上的人,料定彼此關係必然很僵,不想事情發展竟這般不如她所願,正自氣惱間,卻見蕭漸漓已經別了完顏永濟,牽著夜獅,面帶淺笑,緩緩向自己走來。
弄影知道想在渡河前甩開蕭漸漓已無可能,只得扭過頭去,望著拍打著堤岸的滔滔河水,深吸了幾口氣。
“走罷,唔,眼睛都哭紅了,看來方才那出戏,你倒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