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恭山的馬,確實是匹好馬,晝行千里,夜行八百,兩人一路同行,生疏有禮,較去的時候攜手相依,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兩日後,便過了襄陽府,到了南朝境內,第三日上,便到了淮南西路的廬州府。
此地沿水路往南數十里,便是夜茗山莊所在的安慶府,往東走陸路數百里,就是臨安。
江南終究是繁華之地,特別是到了這年底,四里八鄉賣年貨的便集中到了城裡,這廬州府的街市上,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弄影聞著這周遭熟悉的氣息,心似乎是安定了下來。
不遠處聞得鑼鼓喧天,竟像是個戲班子,弄影久未看戲,突然便來了興致,兩日來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我要看戲。”
蕭漸漓二話不說,調轉了馬頭,就向戲場子走去。
這一日演的,說巧不巧,就是那《鶯鶯傳》,待看到張生離開鶯鶯,並指責鶯鶯是妖孽,說自己德不足以勝妖孽時,弄影不禁噗哧一下笑了起來。
這時,遠處隱隱傳來賣糖人的吆喝聲,弄影又動了念頭,便自言自語道“我去買串糖人。”說罷,就站了起來,朝場外走去。
蕭漸漓只一動不動的眼睛盯著臺上,微微嗯了一聲。
待覺察到弄影身子走了出去,他方慢慢的轉過頭來。
小小的身影終於消失不見,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襲上心頭,終於站起身子跟了出去,遠遠看著那個熟悉的單薄背影,想喚出聲,終究還是忍住。
但見弄影來到馬匹前,猶豫了許久,然後終於將馬鞍上的那盆冰蘭抱了起來。
他悄悄跟在她身後,她似乎全然不覺,只一手抱著花盆,來到那賣糖人的老者面前,又猶豫了許久,終於掏出兩個銅板換了一個糖人。
她卻也沒有吃那糖人,只是拿在手裡,然後一個人慢慢往那江邊走去。
沿江的堤壩上有不少攤販,一個婦人帶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正在賣年畫。
今天天氣晴朗,那小姑娘似乎心情不錯,一邊埋頭整理著年畫,一邊嘴裡哼著歌。
依稀聽得她哼道“板栗子開花一大片,去年想你直到今哪,去年個兒想你年紀小,今年個兒想你正當年啊——”
弄影噗哧一笑,嘴裡自言自語道“小小年紀,哪裡知道想什麼。”然後走上前去,將手裡的糖人遞與了她,又低頭向她詢問了幾句。
那小姑娘手朝南邊一指,弄影便抱著花盆,向她所指方向走去。
走不多遠,便是一座碼頭。
弄影上了去安慶府的船,抱著花盆,便尋了個陰暗的角落坐下。
她似乎有些乏了,便閉上了眼睛,嘴裡卻不自禁的哼起了方才那小姑娘唱的歌。
“板栗子開花一大片,去年想你直到今,去年個兒想你年紀小,今年想你正當年啊。”
哼著哼著,船身晃動了起來,想是啟程了。
一個男子孑然站在岸邊,那張稜角分明的俊美面容上說不出的冰涼憔悴,他就那樣站著,直到那船隻再也看不見了,過了好久,方掉頭走了回去。
——*——
弄影回到莊子上,已經是掌燈時分,見到莊主回來,莊子上頓時歡聲一片,小懷更是撲進弄影懷裡嚎啕大哭。
“哭什麼,莫不是那小梅子欺負你了?”弄影笑著摸著小懷的腦袋。
“哪裡有這樣的事情,”梅笑雪搶了上來,卻一把接過弄影懷裡的花盆,驚叫了起來“碧色冰蘭!莊主去了這許久,竟尋來了這寶物,想我莊子今年,必定是要發財了。”
四花君哄的一聲,全去圍觀那碧色冰蘭,四花侍卻見莊主這次回來,面上神色較以往明顯不同,心下擔憂,便不住詢問這數月經歷,只有那陸先生,垂手站一旁,低聲敘述莊子這段時間的進出。
那場大火將莊子燒了一半,莊主走後不久,便有人送來了各種木料泥沙傢俱擺設等物,一問,只說是那臨安府的杜若衡傅揚波孟斕軒等三位公子囑託。莊子現下已經修繕得跟以往幾乎無二致,只是那些機關陣法,卻是要等莊主回來後才知道要怎麼樣復原的。
弄影聽得傅揚波孟斕軒二位名字,心中疑慮蕭漸漓有參與此事,但一想那時蕭漸漓並不熟識自己,便將這疑慮打消了去。
第二日清晨,四位花君花侍便已早早守在樓下堂屋內,梅笑雪寒劍等人,更是連夜做了一套精美的花盆並底座,將那花如神祗般供了起來。
“這花是要用冰水澆灌的,若想開得長久,就要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