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正佇立著一個黑影,久久不動。
裴箏從廊後緩步而出,看著站在黑影裡的那個人,飄搖的紅燈籠在屋簷下輕輕晃動著,讓他的臉也在燈火中忽明忽暗,能夠瞧見他半邊的輪廓,眼窩深邃,鼻樑挺俏,嘴唇不薄不厚,此刻正輕輕地抿著,模樣有些嚴肅,但卻一點也不影響他對旁人致命的吸引人。
裴箏微微皺眉,心裡漸漸泛起一股酸澀的感覺。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可每次看到他,她都會有一種心痛的感覺,那種對他的憐惜之情就如附骨之疽緊緊相隨,以至於到了如今她已經無法將他忘記。
她踏著一地的清輝緩緩前行,在離他三步遠的距離頓住了腳步,輕聲道:“如今她已經嫁人了,你還放不下嗎?”
木長空動了動,目光微微迴轉,落在裴箏的臉上,這樣一張與裴霜相似的臉龐,他似乎能在她的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如痴如醉,如幻如迷!
“夠了!”
裴箏輕喝一聲,打斷了木長空凝結的思緒,“我不是她,若是你想將我當作是她,抱歉,我不奉陪了!”
裴箏轉身,手肘卻被身後的男人給一把握住,她回過頭來,冷嘲道:“就連她成親就都不敢現身,難不成你也會心痛嗎?”
“箏兒,你不是這樣的……”
木長空略有些驚訝,心裡也有稍稍的苦澀,曾幾何時那個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會用這樣冷漠和嘲諷的眼神看向他。
他以為她會永遠在他身後鼓勵著他,支援著他,原來最終連她也要棄他而去了。
“我該是哪樣?”
裴箏笑了笑,清脆的笑聲迴盪在空曠的長廊上,猶如夜的風鈴,明明能夠組成一首動人的樂曲,卻因為主人快要失控的情緒而多了一絲仿若控訴般的掙扎。
裴箏掙開了木長空的鉗制,迴轉身看向他,黑色的長袍包裹著他頎長的身形,此刻他一手負後挺拔而立,眉宇間不由自主地便多了一分王者的威嚴,其實他的模樣挺迷人的,英俊中帶著一絲冷酷,恐怕任何一個女子見到他都會為之傾心,也以為憑自己的美貌與智慧能夠使對方愛上自己。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裴箏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木長空就是一顆無法打動的石頭,不,他比石頭還要硬。
裴箏有些後悔,後悔她為什麼沒有聽孃的勸告。
娘說,感情是不能強求的,若是那個人已經住在了他的心裡,若是想要將之剜去,那無疑是挖掉他的一塊心頭肉,那樣的感覺能夠讓人痛不欲生,除非他能自己明白過來,並且放下。
但更可笑的是,那個住在他心裡的人竟然是她的姐姐,她的親姐姐啊!
到了今天,裴箏終於承認了自己的失敗,放手吧,這世間上並沒有那麼多相愛的男女,即使勉強成為了夫妻,她相信他們也不會幸福的。
木長空看了一眼裴箏,不由沉默了下來。
是啊,她該是哪樣?
活潑的,開朗的,無拘無束的?
這一切都不是她,會這樣的人是裴霜,他只是將裴霜的影子套在了裴箏的身上,這麼多年來將她塑造成了自己想像中的模樣。
其實不然,在這一刻他才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
裴箏看似文靜淡然,實際她的性子比誰都倔,她堅強,她隱忍,但她卻有一顆比白雪還要純淨的心。
在那些他痛苦無助的日子裡,在那些他控制不住思念成災差點陷入瘋魔的日子裡,是她陪在他的左右,寬慰他,開解他,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出泥沼,重新振作起來。
他不想將她當作另一個人,也不想利用她來忘記那個人,只是有她的陪伴,似乎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的一種習慣。
即使他知道她每年來上南疆一次有多麼不容易,卻也在心裡默默地期盼著她的到來。
到了今天,他終於失去她了嗎?
“再見,木長空!”
裴箏轉身離去,走到一半又頓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再見的意思是:再也不見!”
“箏兒!”
看著裴箏離去的背影,木長空心裡的感覺複雜極了,他急走了幾步,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該走的總會離去,歷來都是如此,而他也已經漸漸習慣了。
籠了籠身上了大氅,擋住了夜的寒氣,再轉頭看了一眼那仍然明亮的屋子,聽說龍鳳喜燭要燃上一晚,這一夜對他們來說註定是無盡的甜蜜,而他,只需要默默地祝福。
番外二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