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盡了世間的煙火,濃重的墨色衣袍像神邸一般高貴神秘,在這個時候只讓人想要仰望。
裴衍伸手捋了捋季重蓮垂在耳邊的烏髮,季重蓮的發順滑得猶如綢緞,手指穿插在其間絕對是一種享受,他無意間發覺了這個秘密,便有些愛不釋手了。
“我的生辰?”
季重蓮恍惚中好像記起自己的確與裴衍說過這事,不過卻是在廣福寺受困之時,那時的曖昧感覺不覺襲上心頭,她的臉唰地一下便紅了個通透。
老天爺,她才八歲,裴衍也不過十五,他們這算什麼,擱現代就是一小學生和初中生,這早戀的界線也太挑戰她的神經了吧?
不過,裴衍肯花心思為她收集這麼多的熒火蟲,只為了在生辰當天讓她看到,要說不感動也是不可能的,那頂多對他這般無理地擄了自己出來這事,她心裡的火氣可以小上一些了。
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裴衍那有意無意碰觸在自己面頰邊的溫熱手指,季重蓮清了清嗓子,看向裴衍,“你的生辰禮物我收到了,可否將我送回去了?”
裴衍收回了手,掩住了眸中的一點失落,卻仿若未將季重蓮的話聽入耳中,徑直在草地上一坐,整個人向後一仰,雙手枕在腦後,竟然顯出一種狂放與不羈,那冷峻的神情無端地讓人嗅出一股凝重來。
一時之間,季重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尷尬地立在原地,腳趾頭互相摩挲著,心下卻在層層思量。
若是她自己走回去吧,她連這個地方是哪裡都不知道。
若再被人看見,她又要怎麼解釋?
若是遇上歹人呢?
腦中快速地分析了各種利弊,季重蓮頹敗地發現,也只有讓裴衍送自己回去怕才能萬無一失,但這也只是如果。
統統建立在不被季家人發現的前提下,一旦有人知道她消失不見而嚷嚷開了,即使她完好無損地回去了也是白搭。
季重蓮思慮過重,覺得條條都是死路,忍不住挫敗地揉了揉一頭烏髮,自暴自棄一般地跌坐在了裴衍身旁。
時光如水,靜靜流過,湖面仍然靜謐如明鏡,偶爾被風帶出一縷波紋,頭頂上的熒光漸漸消失,仰頭一看,滿天繁星墜入眼簾,季重蓮也順勢躺在了草地上,原本還是煩躁的心緩緩平靜下來。
眼下已是這般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全看裴衍樂意怎麼做了,她根本沒辦法強求!
倆人的距離不過隔著一個拳頭,半晌,才聽裴衍幽幽道,“我要離開丹陽了!”那聲音聽來竟然有幾分落寞。
離開丹陽?
季重蓮心中一顫,忍不住偏頭看向裴衍,他的輪廓依然挺拔峻秀,原本是傲人而疏離的面容,卻突兀地融進了幾絲柔軟與溫潤,讓她沒來由地覺得鼻子一酸,心裡不由多了幾分不捨。
裴衍也不過是十五歲的少年,離開自己唯一嫡親的姐姐,心裡自然會很難過,可怎麼從來沒有聽他聽起過自己的母親?
季重蓮惱中打結,倒忘記了問裴衍為什麼要離開?
但顯然的,她不問,他也會說。
裴衍倏地側身,一手斜斜地撐住了額頭,微眯的目光向季重蓮掃來,竟然要命地帶著幾分慵懶與邪魅,季重蓮目光一直,只覺得呼吸一緊,身體已是僵硬得不知道怎麼動了。
“這一去,也不知道要用幾年的時光,到時候你該是什麼模樣了?”
裴衍的聲音低沉,眼神帶著一種迷離,似是在憧憬,似是在想像,唇角邊不由翹起一抹笑來。
“若不是機緣巧合,廣福寺一役遇到了駱無峻,怕是我也不會離開這裡。”
裴衍顯然進入了自說自話之中,見著季重蓮一臉緊張和僵硬,心中竟是暗笑不已,只見過她如小貓般張揚,如狐狸般狡黠,倒沒見過她這般手無無措的時候。
“今後,你若是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姐姐。”
裴衍說著話,指間不由伸長,輕輕點在了季重蓮的額頭,喚回了她有些恍惚的神思。
“為什麼要找你姐姐?”
季重蓮回味過來裴衍的最後一句話,她與他非親非故,至於他姐姐本家的七太太,她更是隻有一面之緣,這兩姐弟可是一點也不相像,同樣的好樣貌,姐姐知書達禮,弟弟卻是這般生性不拘。
連季重蓮都想問問老天,這當真是一個母親生的?
“你們家的情況我又不是不知,你的母親……”
裴衍說到這裡話語一頓,好似在觀察季重蓮的反應,若是她有一絲落寞